简介
最近非常火的职场婚恋小说心灵暗蚀讲述了许与眠秦远之之间一系列的故事,大神作者说谎的北北对内容描写跌宕起伏,故事情节为这部作品增色不少,《心灵暗蚀》以213757字连载状态呈现给大家,希望大家也喜欢这本书。
心灵暗蚀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聚光灯像烧红的针尖,刺在何媛的眼皮上。后台的空气又闷又稠,混杂着廉价发胶的甜腻、纸张的油墨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汗酸。她攥着稿纸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稿纸边缘被汗水浸得微卷、发软。前面主持人的声音透过厚重的绒布幕传进来,嗡嗡的,听不真切。
“……最后一位选手,来自B中的廖家辉同学!”
台下骤然爆发的掌声像密集的鼓点,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穿透力,狠狠撞在何媛的耳膜上。她下意识地踮起脚尖,侧着头,小心翼翼地将脸贴近那厚重的、带着尘埃味的幕布边缘。一道狭窄的光缝在她眼前展开,通向那个喧腾灼热的舞台。
廖家辉就站在那片炫目的光海中央。
他站得笔直,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熨帖的深色西装校服衬得肩线格外利落。舞台的光倾泻而下,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甚至能看清他额前几缕被汗水微微濡湿的碎发。他微微欠身,对着评委席和观众席的方向鞠躬,动作流畅而沉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从容。直起身时,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明亮、自信,毫无闪躲。那笑容仿佛自带光芒,轻易地就压住了满场的灯光。
“谢谢大家。”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清朗悦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质地,却又有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何媛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酸又涩的滋味瞬间弥漫开来。她悄悄缩回了头,幕布沉重的阴影重新覆盖了她的脸。她低头看着自己手里被汗水浸湿的稿纸,指尖冰凉。A中,何媛。她的名字印在纸页顶端,此刻却显得那么单薄无力。
主持人激昂的声音再次响起:“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廖家辉同学最终得分——97.8分!”
掌声再次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礼堂,几乎要掀翻屋顶。何媛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台浑浊的空气呛进肺里。97.8。一个她拼尽全力也无法企及的高度。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同样款式的校服外套,努力挺直了背脊。该她上场了。至少,不能输得太难看。
镁光灯再次亮起,刺得她眼前一片白茫茫。她走上台,努力牵动嘴角,试图模仿廖家辉刚才那种从容的笑容,但只感觉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如同冰封。台下黑压压的一片,无数道目光汇聚在她身上,像细密的针。她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尊敬的评委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她开始了自己的演讲,关于梦想与坚持。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干涩滞重。她能感觉到自己握着话筒的手在微微发抖,后背的衬衫被冷汗紧紧贴在皮肤上。视线偶尔扫过评委席,老师们严肃的面孔让她更加紧张。她努力稳住声音,试图找回练习时的节奏,但那些流畅的排比句此刻在舌尖打结,华丽的辞藻也变得苍白空洞。
她甚至不敢去看台下前排那个位置。她知道,廖家辉一定坐在那里,用那双明亮得过分的眼睛看着她的表演,或许,嘴角还带着一丝惯常的、温和的评判。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当她终于说出“谢谢大家”四个字时,后背已经完全湿透。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远不及刚才廖家辉所获得的狂热。她鞠躬,走下台,脚步有些虚浮。
颁奖环节,镁光灯再次聚焦。何媛站在高高的银奖台上,侧上方,廖家辉站在最高的位置,金色的奖杯被他稳稳地托在手中。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她这边,嘴角依旧噙着那抹温和的笑意。那笑容在何媛此刻的感知里,不再明亮,反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令人难堪的温度,灼烧着她脸颊的皮肤。
她努力挺直背脊,对着镜头挤出微笑,手里冰凉的银质奖杯底座硌得掌心生疼。胸腔里像是塞满了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往下坠。原来站在高处往下看,是这样的感觉。她盯着前方,视线却仿佛穿透了礼堂华丽的穹顶,落在一片虚无处。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光环和掌声,离开那个站在金光里的少年。
—
寒假像一张被揉皱又展开的纸,慵懒地铺满了整个城市。期末考试的压力烟消云散,剩下的是冬日特有的、带着点清冽寒意的自由。何媛缩在厚重的羽绒服里,围巾拉得很高,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略带迷茫的眼睛。她刚从书店出来,手里拎着一袋沉甸甸的新书,指尖被冰冷的塑料袋勒得有些发麻。一股莫名的烦躁缠绕着她,像甩不掉的影子。大概是家里暖气太足,又或许是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压得太低。
街角那家名叫“浅咔”的咖啡馆,巨大的落地窗氤氲着暖黄的灯光,像一块在寒风中融化的琥珀,散发着诱人的暖意和浓郁的咖啡香。何媛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烘焙豆子焦香、牛奶甜腻以及旧书页特有气味的暖风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她冻得微麻的四肢。她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的重担。
店里人不多,三三两两散落在角落的沙发或靠窗的木桌旁。舒缓的爵士乐低低流淌,营造出一种与外面寒冷世界截然不同的、慵懒而安全的氛围。何媛找了个靠里、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放下书袋,脱下羽绒服搭在椅背上。她刚拿出手机,一个穿着深咖啡色围裙的身影便端着水杯走了过来。
“您的柠檬水。”声音清朗温和,带着一点职业化的礼貌。
何媛抬起头,道谢的话刚滑到舌尖,却在看清眼前人的瞬间冻结了。
是他。
廖家辉。
那个站在演讲赛金灯光环中央的少年。
他显然也认出了她,脸上那层职业性的微笑凝固了一瞬,随即迅速被一种真实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取代。他手里端着的水杯微微晃动了一下,水面漾开细小的涟漪。
咖啡馆柔和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深咖色的围裙洗得有些发旧,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围裙下露出的,赫然是那套她无比熟悉的、B中的深蓝色西装校服外套。只是那外套不复比赛时的挺括簇新,袖口和肩线处洗得微微泛白,透出一种家常的、甚至是廉价的质感。他额前的碎发似乎长了些,随意地搭在眉骨上,少了几分舞台上的锐利,却多了点属于这个年纪的真实。那双曾经在领奖台上自信闪耀的眼睛,此刻正看着她,里面清晰地映出她此刻有些呆滞的模样。
“是你?”廖家辉先开了口,声音里那点职业化的腔调彻底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意外。
“嗯。”何媛只挤出一个音节,喉咙有些发干。她下意识地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冰凉的杯壁贴着掌心,试图压下心头那阵莫名的悸动。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他围裙系带下露出的那截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上。那点旧旧的蓝,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她之前关于他完美无缺的印象里。
廖家辉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将端着托盘的左手往身后挪了挪,试图用托盘挡住那显眼的袖口。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原本从容的姿态显出一丝笨拙。
“真巧。”他笑了笑,试图打破这微妙的尴尬,耳根却悄悄地漫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红,“要点什么吗?”
“冰美式。”何媛脱口而出,声音有点紧。这是她习惯性的选择,简单,直接,带着一种清醒的苦涩,像此刻她骤然清醒过来的认知。
“好的,稍等。”廖家辉点点头,转身走向吧台。他的背影在围裙的包裹下显得比在舞台上清瘦许多,肩膀的线条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单薄。
等待咖啡的几分钟里,何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身影。看他熟练地操作着银光闪闪的咖啡机,看他将冰块叮叮当当地倒入透明的玻璃杯,看他微微低着头,神情专注,手指在吧台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节奏。围裙的系带在他腰后打了个结,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这个在演讲台上光芒四射、被无数掌声和羡慕目光包围的人,此刻正穿着旧校服,站在烟火气的吧台后面,为她调制一杯最普通的冰美式。这强烈的反差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比赛时那个遥不可及的“金奖廖家辉”推远了,眼前这个带着烟火气息的、会局促会脸红的少年形象却清晰得让她心慌。
很快,那杯深褐色的冰美式被端到了她面前。玻璃杯壁迅速凝结起一层细密的水珠,沿着杯身滑落,在木桌上留下小小的湿痕。廖家辉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桌边,手指在围裙边缘无意识地捻了捻,像是在犹豫什么。
何媛抬起头,撞进他带着点探究和迟疑的目光里。他的眼神很亮,即使在这柔和的光线下,也像落进了星子。她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端起冰凉的咖啡杯,试图用这份低温浇灭心头那点莫名的燥热。
“那个……”廖家辉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低了些,带着点试探,“冰美式……半价。”他顿了顿,目光飞快地从她脸上扫过,又迅速垂下,盯着桌面那条蜿蜒的水痕,耳尖的那抹红晕如同晕开的胭脂,迅速蔓延开来,几乎要染红整个耳廓,“给……银奖的特别优惠。”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店里的背景音乐淹没。
何媛端着咖啡杯的手猛地一顿,冰块在杯中相互撞击,发出清脆又突兀的声响。她愕然地抬起头,对上他闪烁的、带着明显羞赧的目光。银奖?特别优惠?这算什么?一种迟来的、带着施舍意味的安慰?还是……他记得她,并且试图用这种方式拉近距离?
那点因他旧校服而升起的奇异感觉瞬间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是恼怒?是窘迫?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悸动?咖啡的冰凉透过杯壁清晰地传递到指尖,却丝毫无法平息她脸颊骤然升腾起来的热度。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含糊地“哦”了一声,低下头,用力吸了一口杯中的液体。冰凉的苦涩瞬间席卷了舌尖,直冲脑门,让她混乱的思绪似乎清醒了一瞬,却又更加茫然。
廖家辉似乎也松了口气,又似乎更窘迫了,匆匆说了句“请慢用”,便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转身离开了她的桌旁,走向吧台后面,只留下一个略显仓惶的背影。
何媛盯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冰块在慢慢融化,杯壁上的水珠不断滚落。银奖。这两个字像烙印一样烫在她的脑海里。原来他记得,记得那么清楚。那场她以为只有自己在意的失败,在他那里,似乎也并非毫无痕迹。只是,这痕迹是以这样一种令人啼笑皆非、心绪难平的方式呈现出来。她握着冰冷的玻璃杯,指尖的凉意似乎钻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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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令营基地坐落在远离城市的山区,四周是连绵起伏、覆着厚厚白雪的苍翠松林。空气凛冽而纯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松针的清香。起初的几天,活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破冰游戏、户外拓展、团队协作项目。廖家辉的身影在营员中依旧醒目,他组织能力强,知识面广,在雪地徒步辨认方向、搭建简易庇护所时,总能冷静地给出最有效的建议,自然而然地成了几个小组里隐形的核心。何媛则刻意保持着距离,偶尔目光相遇,她总是飞快地移开,仿佛那咖啡馆的短暂交集和那句“半价”从未发生过。廖家辉似乎也默契地维持着这种表面的疏离,只是在分发物资或者需要团队配合时,会看向她,眼神平静温和,如同对待任何一个普通营友。
然而,山里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出发进行最后一项“定向寻宝”挑战的清晨,天色就阴沉得可怕,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山峦之上,密不透风。经验丰富的带队老师皱着眉头看了看天色,语气凝重地强调了安全守则:“各小组注意!严格按照既定路线,保持通讯畅通!如果天气恶化,立刻原地等待救援,不得擅自行动!”
何媛分在第二组,廖家辉在第五组。出发时,她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下那个挺拔的身影,看到他正和组员低声确认着路线图,神情专注而沉稳。她收回目光,跟着自己的小组踏入了茫茫雪林。
起初还算顺利。雪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林间静谧,只有队员们偶尔的交谈声和踩雪的声响。他们按图索骥,找到了前两个标记点。但天空越来越暗,风势渐起,卷起地上的雪沫,像冰冷的沙子一样抽打在脸上。寒意透过厚厚的冲锋衣和抓绒裤,丝丝缕缕地钻进骨头缝里。第三个标记点藏在一片背阴的陡坡下。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大家分散找找!”小组长大声喊着,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
何媛裹紧了围巾,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坡下探去。坡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看似平整,实则暗藏危险。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目光在挂雪的灌木丛和嶙峋的怪石间搜寻。就在她试图绕过一块半人高的覆雪岩石时,脚下猛地一滑!
仿佛踩在了一层薄冰上,重心瞬间失衡。她甚至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就顺着陡峭的雪坡滚了下去!天旋地转,冰冷的雪沫呛入口鼻,身体撞击着坡上的石块和坚硬的雪块,带来一阵阵钝痛。翻滚中,背包的带子似乎被什么挂住了,猛地一扯,勒得她肩膀生疼,但也奇迹般地减缓了下坠的速度。最终,她重重地撞进一个狭窄的岩缝里,后背硌在冰冷的岩石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在岩缝上方呼啸而过的呜咽声,如同野兽的低吼。何媛蜷缩在冰冷的岩石缝隙里,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尤其是右脚踝,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稍微一动就痛得她倒抽冷气。她试着动了动脚踝,剧痛让她瞬间白了脸。完了,扭伤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顺着脊椎瞬间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尝试着呼喊:“有人吗?有人吗?”声音在狭窄的岩缝里回荡,显得那么微弱,立刻就被外面肆虐的风雪吞噬殆尽。她摸索着掏出挂在胸口的哨子,用尽力气吹响。
尖利的哨音刺破风雪的呜咽,短促而绝望。
一遍,又一遍。
回应她的,只有越来越大的风声,和雪粒子扑簌簌打在岩壁上的声音。时间仿佛凝固了。寒冷无孔不入,身上的冲锋衣在翻滚和雪水的浸透下早已失去了保暖作用,湿冷沉重地贴在身上,带走她仅存的热量。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咯咯作响。她抱紧膝盖,把自己蜷缩得更紧,试图保留一点可怜的体温。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眼前的景象摇晃着,岩壁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绝望像冰水一样快要淹没她的头顶时,岩缝上方,那片被风雪搅动的灰蒙蒙的光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晃动的人影!
人影动作很快,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急切,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陡坡上滑了下来。积雪被带起,纷纷扬扬地落下。
“何媛!何媛你在里面吗?”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风声传来,带着剧烈的喘息和无法掩饰的焦急。
是廖家辉!
何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冻得有些麻木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何媛!”人影猛地扑到岩缝口,那张沾满雪沫、被寒风刮得通红的脸上,写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和找到她的巨大庆幸。是廖家辉!真的是他!他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胡乱地贴在额头上,眉毛和睫毛上都挂着白霜,那双在咖啡馆里会害羞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像烧着两团火,紧紧锁定在她身上。
“别怕!我来了!”他声音嘶哑,带着喘息,却异常坚定。他跪在岩缝口,毫不犹豫地开始扒开挡在缝隙口的积雪和枯枝,动作又快又急,手指被冻得通红,甚至被尖锐的冰凌划破也浑然不觉。
何媛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仿佛从天而降的人,看着他在风雪中狼狈却无比清晰的身影,看着他那双亮得灼人的眼睛。一股汹涌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酸涩得让她瞬间模糊了视线。恐惧、委屈、剧痛,还有这突如其来的、绝境中唯一的希望,所有情绪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击垮。她张了张嘴,只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廖……”
廖家辉已经迅速清理开了入口,毫不犹豫地钻了进来。狭小的空间瞬间变得更加拥挤。他身上带着外面凛冽的寒气,但靠近时,却有一股属于活人的、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蹲下身,目光飞快地扫过她蜷缩的身体,最后落在她那只不自然弯曲的右脚踝上,瞳孔猛地一缩。
“脚扭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迅速卸下自己沉重的背包。
“嗯……”何媛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在冰冷的脸颊上留下灼热的痕迹。
廖家辉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迅速从背包里翻出保温毯,那层薄薄的银色锡箔被他抖开时发出哗啦的轻响。他小心地、尽量不碰到她伤脚地将保温毯裹在她身上,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暖手宝,塞进她冰冷僵硬的手里。暖手宝隔着一层保温毯传递来惊人的热度,瞬间驱散了一点那刺骨的冰冷。
“把这个也喝了,补充点热量。”他拧开一个保温杯的盖子,里面是冒着热气的姜糖水。他将杯子凑到何媛唇边,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眼神却异常温和,“慢点,小心烫。”
辛辣而甜暖的液体滑过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驱散着四肢百骸的寒意。何媛小口小口地喝着,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她看着他冻得通红的、甚至带着细小伤口的手,看着他专注而急切的神情,看着他额角不断滚落的、混合着雪水的汗珠。咖啡馆里那个穿着旧校服、会为一句“半价”而耳尖通红的少年形象,和眼前这个在暴风雪中不顾一切找到她、眼神坚毅如磐石的少年身影,在泪水中重叠、融合,变得无比清晰而高大。
“你……你怎么找到我的?”她哽咽着问,声音沙哑。
“听到哨声了。”廖家辉言简意赅,一边快速检查她的脚踝,动作尽量轻柔,但何媛还是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他眉头紧锁,“忍一忍,得固定一下。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暴风雪只会越来越大,救援队一时半会儿上不来。”他从背包侧袋里抽出两根轻便的折叠登山杖,熟练地展开,又拿出急救包里的弹性绷带。
“可是……我的脚……”何媛看着自己肿胀的脚踝,绝望再次涌上心头。这样的陡坡,这样的风雪,她自己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我背你。”廖家辉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说。他已经用绷带和登山杖为她做了个简易的固定,动作专业而迅速。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宽阔的、并不算特别厚实的肩膀对着她。
“上来!”他的声音带着风雪也吹不散的沉稳,“抓紧我。”
何媛愣住了。看着他微弓的背脊,看着那沾满雪粒的深蓝色冲锋衣布料,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岩缝外,风雪声如同鬼哭狼嚎。
“快!”廖家辉催促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没时间了!”
何媛咬紧了下唇,将暖手宝塞进冲锋衣内袋,用尽全身力气,忍着脚踝钻心的疼痛,向前挪动,双臂颤抖着环住了他的脖子。廖家辉稳稳地托住她的腿弯,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站了起来。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随即稳稳站住。何媛伏在他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紧绷和发力时背部肌肉的贲张。他的肩膀比看上去要宽厚有力得多。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背上的她不会滑落,然后抓起地上的背包,迅速而艰难地钻出了那个救命的岩缝。
外面,风雪的世界如同狂暴的巨兽,瞬间将他们吞噬。狂风卷着密集的雪片,像无数冰冷的鞭子,狠狠地抽打过来,打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能见度低得可怕,几步之外便是白茫茫的一片混沌,只有呼啸的风声填满了整个天地。何媛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那里是唯一能感受到一丝暖意的地方。他冲锋衣的领口被风撕开,冰冷的雪沫疯狂地灌进去,打在他裸露的皮肤上,他微微缩了一下脖子,却没有停下脚步。
廖家辉背着何媛,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厚厚的积雪中,每一次抬腿都像在与无形的泥沼搏斗。何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的颤抖,感受到他粗重急促的喘息喷出的白气在风雪中瞬间消散,感受到他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搏动,一下,又一下,隔着厚厚的衣物,撞击着她的身体。
风雪声太大,几乎淹没了其他所有的声音。世界仿佛只剩下这片狂暴的白色,和他背负着她、在雪地里挣扎前行的沉重呼吸。何媛伏在他背上,脸颊贴着他冰冷的冲锋衣领口边缘,那点微弱的体温成了她唯一的依靠。眼泪无声地流着,混合着落下的雪水,冰冷又滚烫。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是翻过了一个小小的雪坡,却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廖家辉的脚步越来越沉,喘息声越来越粗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扯着破旧的风箱。风雪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更加疯狂。
“廖家辉……”何媛的声音带着哭腔,闷闷地从他颈窝处传来,“放我下来……你休息一下……”她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越来越明显。
“别说话……省点力气……”廖家辉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被狂风撕扯得断断续续,“快到了……前面……有个背风的……地方……”他像是在鼓励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坚持下去。
“对不起……”巨大的愧疚和心疼让她哽咽出声,眼泪再次汹涌而出,“都怪我……要不是我……”
廖家辉喘着气,费力地抬起头,看向她。他的眼神因为剧烈的疲惫有些涣散,却依旧努力聚焦在她脸上。听到她的道歉,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一下,却因为寒冷和脱力显得格外艰难。
“说什么傻话……”他喘息着,声音低哑,像砂纸磨过粗糙的岩石,“找到你……就好……”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力气,目光穿过迷蒙的风雪,望向远处,又像是望进了某个遥远的回忆深处。
廖家辉轻声哼唱来缓解何媛的紧张情绪,“青草的香,麻雀的嚷,田间的小狗在乱跑!”
何媛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大脑,又在瞬间凝固。她呆呆地听着他的轻轻哼唱,紧张的情绪慢慢的放松下来,风雪声仿佛在这一刻骤然远去,世界只剩下他嘶哑的、带着暖意的声音,何媛轻笑了一下。
廖家辉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震动,每一个字都敲在何媛脆弱的神经上:“可你一笑……”
他顿了顿,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某种滚烫的东西。
“……我就忘了词。”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何媛的脑海里炸开了。冰冷的岩壁,刺骨的寒风,肿胀疼痛的脚踝……所有的一切感官都在瞬间褪去。只剩下眼前这张沾满雪沫、疲惫不堪却异常清晰的脸,只剩下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语在耳边疯狂回荡。
“你一笑……我就忘了词……”
—
救援队的雪地摩托引擎轰鸣声如同天籁,由远及近,最终在岩石避风处停歇。刺目的探照灯光撕裂了风雪织成的厚重帷幕,直直地打在蜷缩在岩石下的两人身上。强光刺得何媛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随即又被这代表生机的光芒所吸引,艰难地睁开。
“找到了!在这里!”救援队员洪亮的呼喊穿透风雪。
混乱、有序的营救迅速展开。裹着厚厚保暖毯的何媛被小心地抬上担架,医护人员迅速检查她肿胀的脚踝,动作麻利地进行着初步处理。担架被抬起,平稳地移向雪地摩托拖曳的雪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