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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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带昭阳日影来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二哥含笑听着,偶尔补充几句,或是为我和祖母添酒布菜。
子时将近,外面的鞭炮声渐渐密集起来,映得窗纸忽明忽暗。
窗外,雪落湖面,寂静无声。
远处的亭台楼阁在雪光映衬下,轮廓朦胧。暖阁内,炉火噼啪作响,米酒的甜香混合着炭火的气息,温暖而安宁。
我依偎在祖母身边,听着她温暖的声音,看着二哥温润的笑脸,窗外是冰天雪地,阁内却暖意融融。
屋外风雪呼啸,炭盆烧得旺旺的,驱散了所有寒意。
那份因亲人缺席而生的巨大空洞,似乎在这一刻,被这小小的暖阁和眼前至亲的温情,悄然填补了一角。
子时将近,雪渐渐停了。一轮皎洁的明月穿透云层,清辉洒落,映照着园中一片盛放的红梅。
“走,昭昭儿,铭儿,陪祖母到园子里走走,接接新岁的福气!”
祖母忽然拄着拐杖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孩童般的兴致。
“祖母,外面风雪大……”二哥有些担忧。
“怕什么!咱们晏家的人,还怕这点风雪?”祖母大手一挥,不容置疑,“披上大氅便是!”
说着,她披上厚厚的狐裘。
我和二哥相视一笑,只得依她。各自披上厚厚的貂绒大氅,二哥小心地搀扶着祖母,我则提了一盏防风的灯笼,推开暖阁的门。
一股清冽的寒气扑面而来,清冷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带着雪后特有的凛冽与梅花的暗香。
园子里已是白茫茫一片,积雪没过脚踝。灯笼的光晕在雪地上投下温暖的光圈。风雪似乎小了些,细碎的雪花在灯笼光晕里翩跹起舞。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寂静的雪园里,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四周唯有落雪的声音,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爆竹声,显得天地格外空旷宁静。
月光与雪光交相辉映,将天地映照得如同白昼。园中那几株老梅树虬枝盘曲,在白雪的映衬下,枝头点点红梅傲然绽放,幽香暗浮,清冷而热烈。
那红,并非艳俗,而是深沉内敛,如同凝固的火焰,在冰天雪地中傲然绽放,美得惊心动魄,带着一种孤绝和坚韧。
“好!开得精神!”
祖母驻足,望着那凌寒独放的红梅,眼中满是赞赏,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昭昭儿,你看,这梅像不像咱们晏家的人?越是寒冬酷雪,越要开出自己的精气神来!越是艰难,骨头越要硬!”
我望着那雪中红梅,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和力量,用力点头:“像!”
“来,”祖母拉着我和二哥的手,走到最大的一株老梅树下。
雪花落在她的银发和肩头,她浑然不觉,仰头望着那虬劲的枝干和灼灼的红梅,神情庄重而虔诚,“对着这岁寒之友,许个愿吧。心诚则灵。”
祖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对着满树红梅,低声祈愿:“愿我晏家列祖列宗保佑,家宅平安,儿孙康健,边关……永固!”
她的声音虔诚而坚定。
二哥也默默合十,月光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神情宁静而虔诚。我知道,他心中所求,定是家国安宁,亲人无恙。
我望着眼前傲雪凌霜的红梅,感受着身边祖母和二哥的气息。寒风拂过,吹落几片花瓣,落在我的肩头。我闭上眼睛,心中默念:
愿阿爹阿娘、四哥五哥六哥,在边关安泰,无病无灾。
愿祖母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愿二哥平安顺遂。
愿大哥、三哥早日往生净土,早登极乐。
愿晏家……能在这玉京的风刀霜剑中,守住本心,安然无恙。
最后,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
愿我晏如归……永不折翼,不负此身晏家血脉!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温柔了许多,唯有梅香幽幽,沁人心脾。
太崇十八年,悄然而至。
–
新年伊始,门楣上的桃符尚未褪色,府中各处悬挂的彩绸也尚未撤下,廊下的红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热闹气氛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爆竹的硝烟味和年夜饭的余香。
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在新年刚过没几天的清晨,被一份来自宫中的鎏金帖子骤然打破。
帖子是由一位穿着体面、面白无须的内侍亲自送来的,直接送到祖母的“松鹤堂”。
他态度恭谨,笑容恰到好处,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宫廷气息。
祖母端坐在主位的紫檀木圈椅里,捏着那封散发着淡淡龙涎香气的帖子,那通体明黄、绣着繁复鸾凤纹饰的封面上,“慕容贵妃懿旨”几个大字,在晨光下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尊贵光芒。
她并未立刻打开,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光滑冰凉的缎面,那双清亮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脸上慈祥的笑容缓缓收敛,沉淀为一片深沉的凝重。
我侍立在一旁,心头猛地一紧。
慕容贵妃……秦王姬纮的生母!那位权倾后宫的慕容家女儿!
祖母终于缓缓打开了帖子。她的目光扫过上面工整华丽的字迹,片刻后,将帖子轻轻放在一旁的紫檀小几上,抬眼看我,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
“昭昭儿,收拾一下。慕容贵妃设宴‘玉琼苑’,赏初春新梅……点名,要见见你和我这个老太婆。”
“三日后,进宫。”
二哥温润的眉宇间也笼上了一层忧色,他看向祖母,又担忧地看向我,低声道:“祖母,慕容贵妃此举……恐非单纯赏梅。昭昭初入玉京,尚未……”
“我知道。”
祖母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打断了晏铭的话。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担忧,有审视,更有一种不容退缩的刚毅,“该来的,躲不掉。既然点名要见我们祖孙俩,那就去!”
她将帖子轻轻放在一旁的几案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那睚眦兽首的紫檀拐杖就靠在椅边,在透过窗牖的冬日微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幽泽。
“昭昭儿,”祖母唤我,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去准备吧。三日后,随祖母进宫。记住,多看,多听,少说。把你在凉州练出来的眼力劲儿,给我用到这玉京最顶级的‘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