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碧如临大敌,这是老夫人刚赏给各院里主子们的帕子,她拿了又不能用,难道跟主子们用一样的东西?想害死她么?
卖又不能卖,上面绣着孟府的家徽,人家见了还以为她偷来的呢。
她拧着眉头道:“小姐也太不懂规矩了,主子的东西虽然能赏人,但也要分时候吧,现下各院主子都用着这个,奴婢拿了,那不是埋汰主子们么。”
“你可以拿去铺子里卖……”
“呸!这种话岂能摆在明面上?拿院里的东西出去卖?”
现在院里没别人,就旁边站着一个文竹,她想怎么刻薄孟筝就怎么刻薄。
孟筝心里好笑,难道这种事他们做得还少么。却只是将帕子握在手上:“是我这些年来生疏了府里的规矩,碧姐姐教导得好。”
说着用帕子抚了抚面。
欢喜道:“我甚喜欢。”
当晚歇下了,文碧还在前倒座房里发脾气,对着文竹道:“没见识的贱丫头,又穷又爱装大方,跟着她我们可吃苦了。”
她们是文氏的家生子,平日在侯夫人院里也是横着走的上等丫鬟。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去做跑腿的活儿?
文竹:“你安稳一点,夫人说了,盯紧了她,有我们的好处。”
文碧还是不忿:“眼看着天气就热了,吃苦的时间还长着呢。最好来一场热病,让她死了才好,我们也轻省。”
第二天,孟筝却真的生病了。
早上定省的时候没出现在延熙堂,老夫人问了一句,在场的人都说没见到。
文氏也是奇怪,差人去了掬风阁问话。
问话的曹嬷嬷回来之后脸色却是不安,不敢当着老夫人回话,支支吾吾的。
文氏诧异,正要起身出去跟她说,老夫人发话了:“有什么话就说!都是家里人,有什么说不得的?大小姐是不是还没起身?”
文秀珠说:“她在庄子上这么些年是宠着过来的,那边规矩松散,懈怠了。也怪我娇惯了她。”
顿了一下,又意有所指道,“听说课业也是撂下了,改日该请夫子来帮她补一补课业。”
说着问那婆子:“大小姐到底怎么了?她起来了吗?”
曹嬷嬷支吾道:“起是起来了,却还没有下床。”
文秀珠的脸色顿时就很不好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去唤她起床!原本还以为她有孝心,怎么晨省个三五天就起不来了?”
旁边的孟笙跳起来:“姐姐就是躲懒,我去抓她起来!”
说着提裙要走。
曹嬷嬷不敢撒谎,刚刚看到的事儿也瞒不住,孟筝一日两日不来,老夫人总要追问的,她说:“大小姐不是不愿意起来,而是起不来。她病了,那脸上发的风团,看着可吓人了。”
众人都很吃惊,老夫人道:“怎么了这是。昨天还好好的,在我这儿耽了许久。”
说着起身,“去看看,如果是面上的病,对姑娘家不是小事。”
众人簇拥着老夫人到了西院后进的掬风阁,进了院子,孟筝屋子并不在正屋双层小楼的上房,而是住在西边的厢房中。
老夫人皱了皱眉,没吭声
侯府里的院子多得很,别说正院,东院西院每一进都有好几个院子,这院子偏僻就算了,怎么连间主屋都不让大小姐住。
但现在这不是要紧事,一群人闷着声进了房。
房里的箱式床上,罗帐掀开了一半,孟筝半躺在床上,额前捂了一条手巾,整个人病恹恹的。
那莹白如玉的小脸上,赫然一大片的红色风团,一直绵延到颌下、脖子。
老夫人实在是被唬了一大跳,道:“筝儿这是怎么了?床前人都死了吗?还不去请府医来?”
平日里机灵的文碧、文竹,现在一个比一个木楞,低着头不敢回话。
文秀珠上去就用帕子抽人:“怎么回事?大小姐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病了也不来报?”
文碧暗暗着急,夫人说了,大小姐这边有什么事,必须要先报告过她,再做计较。
哪知道今天早上一起来大小姐就成了这样,夫人正在老太太院中晨省,哪里敢去叫?
偏偏那边又派了婆子来问。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会惊动老夫人的。
床上,孟筝睁了眼,眼睛也是红肿的,轻声道:“筝儿该死,惊扰祖母了,不碍事的,大概接触了麻籽,我从小碰见那东西,就容易起风疹,捱过几天就好了。”
她说话都费劲,喉头堵着东西似的。
老夫人走过去:“风疹?这还得了?不当心是会要命的。”
回头对自己的管事嬷嬷道:“鹊琴,去请府医!”
文秀珠道:“从前怎么没听说你对麻籽过敏?”
“那是因为府中没有,女儿在庄子上那些年,田地上种的麻料不少,也是偶然触碰到了,才知道的。”孟筝回道。
老夫人听了这话,又望文氏一眼。愈加不满。
连女儿对什么过敏都不知道,这就是侯府的好主母!
她心里其实有数,毕竟不是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再怎么关心也有限。但当着孟筝的面却不好说出来。
府医很快来了,诊断出的确是过敏。开了祛风的药,嘱咐人去煎了。
又把她枕边一方帕子拿走:“大小姐怎么如此糊涂?这帕子还放在这儿,恐怕是神医都难救命了。”
老夫人惊了,这不是她昨天赏下去的帕子吗?
孟筝道:“先生是说,这帕子里有麻籽?”
“你病糊涂了许是闻不出来。”府医捏了捏帕子,放在鼻边嗅了:“熏了香,倒也不显。”
说罢请人拿了剪刀来,把绞边处拆开一些,果然,掉出来一些轻飘飘的小种子。
这一看就是人缝进去的,不是无意而为之。
屋子里的人都很惊讶,面面相觑。
“好大的胆子!”老夫人坐在窗边圈椅上,拍了案几,“人才刚回来几天,就往这院子里下料!这帕子昨天经了谁的手?!”
文碧身子一震,抖了起来。
她原本还幸灾乐祸,只当是看好戏,听到这个,才发现事情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