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会承认什么,但是昨日里,她拿着盒子到各院里去送丝帕,却是各个院子里的主仆都见到了的。
当下就有一位庶妹出声了:“咦,这帕子不是昨日祖母赏我们的么,我记得是长姐院里的文碧送来的呀。”
这位庶妹名为孟竺,行四,年方十三,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了,旁边的周姨娘都没拉住。
这事儿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包括老夫人。
只不过她最先打开话头。
话头一打开,就停不住了。
孟筝的帕子是最后选剩下的,也就是说,在六个院子里走了一遭,才回到掬风阁来。
说起来,竟是各个院子都有嫌疑。
最有嫌疑的,自然是倒数第二家,因为前头选完,送到最后只剩下两方帕子,二选一,选好了之后,剩下那一方帕子,就一定会被送到孟筝手里。
其他院里的人,反倒不会知道哪一方帕子会被送到孟筝手里。
二夫人不乐意了:“最后送到的是策儿的院子里,他一个男孩子家,还在书斋里念书呢,我随意替他拈了一方帕子,剩下的动都没动过,就叫文碧送回来了。当时院里多少人看着的。”
老夫人心里已经有计较,总不能说是二房做的。二房嫡子虽不如长房嫡子金贵,那也是府里得当一面的男丁。
如今,不管是不是文碧,那也只能是文碧。
她道:“不用说了!这是昨儿晨省的时候,我亲眼看见文碧端出去的。要说经手,这帕子恐怕一直在她手里。”
老夫人朝旁边的鹊琴示意,嬷嬷一下子就明白了,走上去揪住文碧:“好你个贱婢!哪里来的胆子敢谋害大小姐?!”
文碧人都僵了,哭喊道:“天地良心,奴婢未曾啊! 奴婢怎会知道大小姐对麻籽不耐?”
老夫人道:“你是文氏家生子?”
一句话,便挑明了,她是文氏的人,人虽在侯府,但是父母亲戚都还在文家。
孟筝被送到的庄子上,那庄子当然也是文家的庄子。
如果整个府里谁能知道孟筝对麻籽过敏,自然是能与庄子通消息的人。
文秀珠本是大吃一惊,想要保住这个眼线,这时候也醒过味儿来,如果保文碧,那么嫌疑就是自己。
毕竟自己才是文氏正统的姑奶奶,谁能比她消息更灵通?
可若是真说文碧犯事,这丫头也是自己送进孟筝院里的,到底是她别有用心,还是治家无方,那也是可以说道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
害死侯府大小姐,比起治家不严,罪名重得多了。
做好决定,文氏道:“阿碧,我将你从关南带来,自小养在身边,从来没有亏待过,为什么要害我的女儿?!”
“母亲,且慢。”一直默默的孟二小姐,此时却出声了。
“笙儿?”文秀珠有点不满。
不是别的,她一直都叫孟笙尽量别在人前出头,怎么说她都是次女,公然辩驳,恐怕给人留下争夺的印象。
等她这个娘亲给她铺好路,直接走上去就是了。
偏偏这个女儿却很要强。
孟笙道:“除了文碧,却还有一个人能动那帕子啊,不就是姐姐自己吗?”
孟筝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心里却依然冷笑,好,好。倒是不用她多说什么,她自己跳出来了。
果然,老夫人心里也不舒服了,这件事儿本可以大事化小,一个家生子奴婢,拷起来打几天,送回文家也就算了。
孟笙这么一来,若是要分说个明白,那就是要把文家和孟筝对立起来。
文秀珠道:“笙儿别多言,祖母和母亲自有考量。”
“母亲和祖母考量什么?这说不定就是姐姐的苦肉计,她知道自己对什么过敏,自己缝一兜麻籽在那儿,不就得了?”
孟筝微弱地睁开眼睛,道:“阿笙,昨日这方帕子,我原本要赏给碧姐姐,但她死活不要。如果我真的要使什么……苦肉计,又怎会……把帕子给她?”
说的是,要使苦肉计,连道具都没了,怎么使?
说罢,咳嗽起来,本来脸上就长满风团,这时候更是憋红了一张小脸,看着实在吓人,犹如毁容。
孟笙怔了一下。
老夫人点着文竹问:“有这事?”
掬风阁就这两个能上得了台面的丫鬟,她不问文竹问谁?
文竹一直站在旁边当缩头乌龟,觉得局面虽然凶险,却也与她无关,这时候问话却突然传到了她身上,不免害怕。
她想了想:“是的,昨日大小姐本要将帕子赏给文碧,文碧觉得礼重,回绝了。”
她纵然可以撒谎,说孟筝没给文碧赏赐。
但院子里却也不是真的没人,那时候有几个扫洒丫头在干活儿,估计都听见了的。
虽说丫头可以收买,但也需要时间。今天这事儿发生得太快,没给她们留下余地。
再说,她为什么要担这个风险?
鹊琴嬷嬷窥着老夫人的脸色,替她发话道:“这就是摆明了,文碧不要那帕子,就是留着要害大小姐。还有什么说的?!”
“天地良心!”文碧哭叫着,“我怎会害大小姐,我害她做什么呀……我是听,听……”
文秀珠上去就是一巴掌:“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来人?拖下去杖责!”
孟笙不忿道:“母亲,姐姐她就是装的!!”
她刚刚一直盯着孟筝。
在众人都注意着文碧的时候,孟筝对上她的视线,轻轻笑了一笑。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她气急了,话一说完,居然上手去揪孟筝的脸颊,想看看风疹是不是画出来的。
孟筝被她一抓,整个人痛得缩起来,却也一声没吭,腮边顿时又多出几道红痕。
老夫人气得差点抽过去:“你要毁了你姐姐的脸不成?!”
拐杖都提了起来。
文氏连忙把孟笙扯到身后,对曹嬷嬷道:“还不快把二小姐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