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百姓安居乐业、诚信友善,互帮互助。”
“如今大秦已统一天下,儒家应在这一大一统的基础上逐步实现这一追求。”
“而不是固守死守周礼!”
冉仲康失笑,摇头道。
“哈哈哈,死守周礼有什么意义?”
“你是淳于越的弟子吧?”
“怎能说出如此荒谬的话?”
孔哲脸色阴沉,冷声道。
“何为小康社会?”
“天下分封,以礼约束层层,以封君管理封地。”
“封地内,形成一个小社会,人与人之间才能亲近、互助。”
“何为天下大同?”
“选贤任能,讲信修睦,君王应禅让贤德之人,而非子嗣。”
“那时君主皆为圣明,百姓则得以安
宁。”
孔哲面带讥讽冷笑。
“分封制与禅让,大秦能做到哪一点?”
“如今的陛下,正是儒家追求宏图愿景的最大障碍!”
赢羽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早在出发之前,赢羽就已预料到,现代儒家和董仲舒时代的儒家存在天壤之别。
但他没想到的是,现代儒家的理念竟然依旧如此固执和幼稚!
分封制,或许还有一丝实现的可能,
但它已经是亡国动乱的根源。
而禅让?
这是一个美好的理念,然而它已经完全不适应这个时代!
赢羽收起了笑容,语气变得坚定,直视孔哲。
“大儒,时代已经改变!”
“大周已经灭亡!”
“儒家追求恢复的那个社会,早已结束。儒家最推崇的周礼早已不复存在。”
“这难道不能证明,周礼已经不适应当今天下吗?”
孔哲愤怒地猛拍案几,怒声呵斥。
“你放肆!”
“你怎敢说出如此妄言!你怎配作为儒家门生?”
赢羽强压住内心的不满,沉声劝道。
“昔日儒家,作为春秋时期的显学。”
“如今的儒家,若浮萍般飘摇。”
“周礼已亡,若儒家死守周礼,距离灭亡也不远了。”
“如今的大秦已经独大,儒家即便是为了自身的存亡,也应当服从大秦的号令。”
“而不是一开始接触大秦,就与陛下对立!”
孔哲断然回绝。
“赢羽,你已经丧失了儒家君子的骨气。”
“即使大秦当道,又如何?”
“即便我儒家灭亡,又如何?”
“君子,宁折不弯!”
“即使儒家灭亡,我们也会为周礼誓死捍卫!”
赢羽皱眉问道。
“即使陛下下令?”
孔哲冷笑,嗤之以鼻。
“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当今陛下视我们儒家如土芥,儒家自然视陛下如寇仇!”
“我们不会复仇也就罢了,怎么可能遵从陛下的命令去做违心之事?”
赢羽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道理已经无法谈得通了。”
赢羽真的希望通过道理说服对方,
那样他才能更好地接管现有儒家的力量和人脉。
这也是他按《仪礼》要求拜访孔哲的原因。
然而孔哲的行为清楚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徒劳!
双方根本追求和立场完全相悖,怎么可能仅靠道理解决问题?
孔哲断然道:
“此事,没得谈!”
“与其来此求我,不如回泰山死谏陛下!”
冉仲康也皱眉摇头。
“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
“羽公子还是速速归去吧。”
“冉某寒舍,容不下公子。”
赢羽缓缓站起,活动了下脖颈和手腕。
“可惜啊。”
“既然道理无法谈拢,
那就来谈谈物理吧!”
孔哲的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殴打孙养大儒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对孔某动武不成?”
赢羽双眼微凝,冷声道。
“孔大儒的消息灵通啊!”
赢羽信得过蒙毅的能力,更信任大秦禁军的实力。
在他们的封锁下,孙养等人不可能将消息传递出去。
但现在,孔哲竟然知道赢羽殴打孙养的事!
这意味着军营中必定有除儒家之外的人不希望赢羽过得太好。
孔哲冷笑了一声。
“若非早有耳闻,恐怕公子面上的君子风范真能迷惑我。”
“但是无论公子如何伪装,暴秦的虎狼之气,难掩其底色。”
他举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随后狠狠地将杯子摔在地上。
“公子果真认为,孔某可被轻易欺骗?”
“哐当~~~”
酒杯与地面碰撞的巨响震耳欲聋。
随之而来的是急促的脚步声。
两百名身穿皮甲的强壮家仆迅速涌入正堂和前院,保护住了孔哲。
而后,千余名手持兵器的家仆从四面八方冲来。
瞬间,赢羽一行人被严密包围。
“敌袭!”
“保护公子!”
王离等人心头一震,迅速拔剑闯入正堂,站在赢羽身旁。
环视四周,看到无处不敌的局面,赢羽却没有丝毫慌张,嘴角微扬,轻轻拍掌。
“摔杯为号,暗藏伏兵。”
“孔大儒倒是给我准备了份大礼。”
“看这人数,恐怕有千余人吧?”
孔哲抚须一笑。
“倒也多亏公子给我时间调遣兵力。”
“孔某倒想看看,在这千三百锐士的包围下,公子要如何对我动手?”
赢羽摇了摇头。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孔大儒,作为孔子七世孙,身为当世大儒,怎能如此虚伪?”
“这些千余兵力,恐怕不是孔大儒调遣的,而是早已囤积在狄县。”
赢羽目光扫视四周。
“只是不知,这些壮士的主,田氏三杰为何不现身?”
王离在一旁警惕四周,心中却也暗自吐槽。
“一言不合便拔剑,摔杯令下便是生死搏杀。”
“原来,这才是儒家!”
刘敢叹道:“世人都被儒家蒙蔽了!”
“今天随羽公子同行,才算见识到他们的真面目。”
“否则我们还不知道,儒家的假象会再蒙蔽我们多久!”
王离心中认同,频频点头。
进狄县之前,他还计划询问其他大儒,看看儒家究竟是他想象中的那样,还是像赢羽表现的那样。
但现在看来,他的疑虑全都解开了。
连儒家正统、孔子的后人都如此行事,那这才是儒家的真面目!
偏厅内,田荣满脸愕然。
“大兄,赢羽怎么知道这些人手属于我们?”
田儋脸色凝重。
“赢羽虽然近来有所变化,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儒生,手中并无实权。”
“他若知道你我三兄弟的存在,必定是从嬴政那个暴君那儿得知的!”
田横冷冷道。
“大兄,我们该如何应对?”
田儋深吸一口气,冷色涌上面容。
“既然已经暴露,何必再退缩?”
“今天正好是对暴秦示好、消磨他们警觉的机会!”
说罢,田儋带头走出了偏厅。
田横和田荣交换了一眼,随即跟了上去。
“故齐王族,田儋,见过公子。”
赢羽冷笑着看向他们。
“这些家仆,果然是你的人。”
“田氏三杰之首,田儋!”
“本公子没想到,你竟会出现在这里。”
当嬴政驾崩时,田儋将会成为末代齐王,领导故齐的反秦力量。
田儋死后,其子田市、弟弟田荣与田横将继续继承齐王之位,反秦之路延续。
赢羽此行进城,打出公子仪仗,目的就是引出田儋,铲除这一隐患。
本打算在处理完孔哲后再对付田儋,没料到田儋竟提前现身。
田儋似乎没察觉赢羽的冷意,仍旧笑着。
“当世大儒来狄县,田某怎能不来拜见?”
“田某没想到公子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赢羽的笑容愈加冷冽。
“儒家,居然和你们勾结了。”
“看来,儒家早已心怀反秦之志!”
赢羽在分析未来局势时曾多次疑惑,
为何田儋能如此快速地掌控故齐的力量,短短十日便折服了这么多势力?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是儒家在背后支持!
田儋急忙摇头。
“何来勾结之说?公子言重了!”
“田某不过是出于对孔大儒的敬意,来保护他。”
“田某绝无半点恶意。”
“既然孔大儒不愿见公子,公子请回吧。”
田儋拱手行礼,表现出极大的尊重。
当今大秦正值鼎盛,田儋根本不敢暴露自己的野心。
现在他唯一的目标是尽快将赢羽请走。
赢羽的笑容转为冷淡,准备拖延至琅琊兵马到达再采取行动。
然而,田横却突然将目光转向王离。
“你就是王离?”
王离正在看戏,突然被打断,不满地瞪了回去。
“本将就是王离,如何?”
田儋和田荣两人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王离。
田横怒火中烧,厉声大喊。
“彼其娘之!”
“王贲率军灭我大齐,屠杀我国民。”
“灭国之仇,不共戴天!”
“你身为王贲之子,居然敢出现在我面前?”
“袍泽们,拔剑,杀王离!”
“今日便是为我大齐复仇之时!”
王离愣住了。
“我不是在吃瓜看戏吗?”
“怎么变成了最后被吃掉的瓜?”
赢羽:!!!
田儋:???
赢羽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
这件事,恐怕无法善了。
田儋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他完全没想到人群中竟然有王贲之子。
更没想到田横能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
但眼下的局势,已经无法让田儋停手。
大不了,事后他会将所有责任推给儒家。
他瞥了一眼孔哲,心里已决定让他背锅,果断下令。
“灭国之仇,沧桑难平!”
“众袍泽,为我大齐复仇!”
千余田氏家仆如狼似虎般冲向前方,发出凄厉的嚎叫。
“为我大齐复仇!”
面对敌军两倍的兵力,八夫艰难咽下口水,低声说道。
“公子,稍后卑职等为您开路。”
“护您逃出生天!”
赢羽按住剑柄,语气坚定。
“无需如此。”
“本公子教你们《论语》许久。”
“今天,便让你们见识,何为儒!”
长剑出鞘,怒声高喝。
“杀!”
在怒声中,赢羽阔步向前,手中的长剑横扫而出,剑光闪烁,准确无误地斩向一名敌人的脖颈。
一剑,两断!
剑光如电,裹挟着鲜血斩向下一个目标。
一番杀戮,暴力美感尽显。
八夫目露神往,低声喃喃。
“原来,这就是仁!”
“这就是将人一分为二的技术!”
大秦论功行赏,以敌人头颅计功。
如此干脆利落的斩首,瞬间征服了八夫。
他的儒家之心愈加坚定,振声大喝。
“公子现场教学的机会,定要珍惜!”
“诸袍泽,护卫公子!”
王离眼中露出一丝欣赏,随即断喝道。
“袍泽们,分列阵形,堵住前院门!”
“不许任何人踏入前院半步!”
“喏!”
五百名禁军迅速列阵,坚固地挡在前院大门。
虽然人数不多,但他们本就是大秦最精锐的部队。
借着地利之势,五百人死死挡住了敌军的进攻。
敌人四面冲突,仍然无法突破。
赢羽的压力大幅减轻。
在八夫等人护卫下,赢羽如猛虎下山,所向披靡。
看到一名名家仆倒下,田儋心如刀割。
这些家仆是他曾经作为大齐王族时培养的亲信。
每死一人,意味着他复国的力量减弱。
田儋冷声大喝。
“羽公子,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
“如今的局势,你该明白。”
“我军千余锐士,绝非公子能挡。”
“田某只取王离的首级,请公子暂时歇息。”
“等我报仇雪恨之后,定会护送公子回泰山,并奉上大礼赔罪!”
王离心中一紧,转身看向赢羽。
赢羽冷笑着回应。
“田儋,你以为本公子愚笨?”
“还是说你认为我会害怕?”
环顾四周的敌军,赢羽满脸鄙夷。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
“孔子说,三人同行,就是一支军队。”
“我的实力比孔子差,但千余人,又能如何?”
孔哲愕然看着赢羽。
“你到底是如何理解圣人之言,才会这么解释?”
“如此亵渎圣人,你不配为儒家弟子!”
赢羽冷冷道。
“老子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你自知之明在哪?”
孔哲怒火中烧,声音颤抖。
“反了!你简直反了!”
“怪不得你不愿恢复周礼,怪不得你这么漠视礼制。”
“你赢羽,简直是天下最无礼的人!”
“淳于越瞎了眼,才会收你进儒家!”
赢羽眼中的杀气已经几乎充满整个天地。
“你的话实在太多了。”
“全军,冲锋!”
“消除我儒家的腐败分子!”
八夫等人也激昂地叫喊。
“除贼!”
“杀!”
在怒吼声中,赢羽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敌军全都愣住了。
五根长枪毫不犹豫地刺向赢羽。
但赢羽挥剑一扫,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将这些长枪全部荡开。
“谁敢挡我!”
在怒声中,赢羽毫不畏惧地冲入了敌阵。
田氏家仆被这声音吓得瑟瑟发抖。
八夫等亲兵却纷纷鼓起勇气,猛力突进。
见正堂内的战局几乎崩溃,外面的援军仍未能突破,孔哲开始慌了。
“我儒家怎会有如此残暴的弑杀之徒!”
“田儋,快拦住他!”
“仲康兄,快走!”
话音刚落,孔哲和冉仲康准备逃向后院。
然而,赢羽已经突破了挡路的家仆。
孔哲还没跑多远,就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了肩膀。
“蛀虫,休想逃!”
孔哲感到自己被擒住,瞬间一阵惊恐。
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肩膀传来。
随即,孔哲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了他的背部。
直到这时,孔哲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啊!!!”
“赢羽,你竟敢对孔某下手?”
“你这不知礼数的人,怎么敢自称儒家弟子!”
但赢羽却根本不理会孔哲的愤怒。
在孔哲满目杀气的凝视下,赢羽再次右手抓住了冉仲康的肩膀。
他双脚稳稳踏地,猛地用力。
像抓住一只小鸡一样,赢羽将冉仲康抡到空中。
冉仲康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随即,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啊!”
田儋惊得失声喊道。
“孔大儒,冉大儒!”
如果孔哲和冉仲康死在这里,儒家怎能继续支持他?
不仅如此,那些儒生们定会怒火中烧,将仇恨发泄在他头上。
毕竟,儒家无法对抗大秦,岂能对付他这个亡国贵族?
田儋心神剧震,愤怒地大喊。
“还愣着干什么!”
“快去救两位大儒!”
“若两位大儒出了什么事,你们都得陪葬!”
听着冉仲康和孔哲的痛苦呻吟。
看到两人被甩飞的过程。
很多家仆的面色变得苍白。
在这种怪物手下救人?
家主,您也太高看我们了吧!
我们不过是些家仆,哪里能与精锐强军抗衡?
赢羽不屑地拍了拍手,冷冷地望向田儋。
“田儋,你应该担心的,不是孔哲,而是你自己。”
田儋怒视着赢羽。
“赢羽,你以为你已经赢定了?”
“若你交出两位大儒,我放你一条生路。”
“若你不从?”
“狄县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赢羽失笑摇头。
“听你这么一说,我差点以为狄县是你田家的地盘,而不是大秦的!”
田儋死死盯着赢羽,眼中闪烁着威胁的光芒。
“你这么理解也不算错。”
“狄县,早已是我田家的狄县。”
“县令、县丞,都是我们的人!”
“如今包围我们的只是田家的家仆。”
“而动乱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开了。”
“稍后,狄县的守军将会前来诛杀你!”
赢羽叹了口气。
“果然,连狄县的县令都靠不住了。”
“幸好我早就没有指望他。”
“算算时间,援军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一阵喊杀声便从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