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么简单。”
“但绑腿仅仅是让士兵不易疲劳。”
“更重要的,还是持续训练和坚韧的意志!”
刘敢十分赞同地点头。
“公子所言极是!”
“意志、体能和绑腿三者缺一不可!”
“公子,末将能否看看这些绑腿?”
赢羽笑着伸手一指。
“当然可以。”
“车上的辎重里还有备用绑腿,刘将军自去查看。”
“至于绑法,可以询问八夫或者卦夫。”
刘敢欣喜万分,急忙拱手。
“谢公子!”
他飞快地跑向辎重车,而王离则复杂地注视着赢羽。
“末将实在不明白,羽公子为何要训练亲兵的行军速度。”
“甚至想到如此巧妙的绑腿办法?”
“你明明是个儒生,不是将军,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你不需要上战场,这样做难道不让本将显得很无能?”
赢羽耸了耸肩,嘴角微微上扬。
“因为本公子怕被打!”
王离顿时无语。
“怕被打?”
“你是大秦二公子,谁敢打你?”
“就算你敷衍我,能不能找个更好的理由?”
“呵~好一个怕被打。”
王离冷笑一声,不屑地说。
赢羽摇了摇头。
“孙子曰: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矣。”
“王将军身为将领,难道连《孙子兵法》都没读过吗?”
自从赢羽决定走上这一条儒家的军事路线,他的未来就注定充满了挑战。
面对能够打败的敌人,他可以用“理”来制胜。
但万一打不过呢?
如果对方兵力强大,怎么办?
难道就要屈服吗?
怎么可能!
如果打不过,赢羽还能跑!
等他和亲兵们的速度提升到极致,再加上顶级骑术,天下间谁能追得上他?
王离听后稍显尴尬,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末将怎么会没看过《孙子兵法》?”
“如果公子说的是担心战败,我早就反应过来了!”
赢羽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离。
刚才没有注意到,但现在却发现王离似乎有些傲娇啊?
看到赢羽的目光,王离愈发尴尬,几乎要用脚指头在地上划出一条大沟了。
就在这时,刘敢急匆匆地跑来,手里捧着绑腿布。
“公子,末将已向八夫百将请教了如何绑腿。”
他满脸崇敬地看向赢羽,恭敬地拱手行礼。
“末将感谢公子解惑。”
“此恩必定铭记,必有回报!”
刘敢本以为赢羽只会传授一些皮毛的技巧,没想到赢羽竟然毫无保留地将所有经验倾囊相授。
这条简单的布条,竟然是许多将门家传的绝学,刘敢怎么能不为此感动?
赢羽露出温暖的微笑,伸手扶起刘敢。
“刘将军不必如此。”
“你们都是大秦的将领,所训练出来的,也是我大秦的强军。”
“身为公子,我理应毫无保留地传授。”
刘敢深深地点头,激动不已。
“公子,大仁大德!”
随着两人愉快的交流,王离的脸色却愈加红润。
理应感激赢羽的练兵之法,但由于先前的轻视和几次被羞辱,王离实在不好意思道谢。
他在心里挣扎了半天,正准备离开,八夫等人已经吃完晚餐。
赢羽见状,略感歉意。
“本公子得去给亲兵们上晚课。”
“刘将军,稍后再聊。”
告辞后,刘敢感叹道。
“果然是羽公子,君子风范。”
“传言非虚。”
“只不知羽公子晚上又要给亲兵们传授什么学问?”
王离冷笑一声,语气充满不屑。
“不过是儒家那套之乎者也罢了。”
“算什么学问?”
刘敢摇头道。
“我认为羽公子与其他儒生不同。”
“我劝将军,不要用普通儒生的眼光来看待羽公子。”
王离难以置信地看向刘敢,心中充满疑惑。
才短短一天,刘敢竟然站在了赢羽一边?
他愤愤地摆了摆手。
“本将倒是要看看,他怎么将一群猛士教成家犬。”
朝着营地西北角走去,王离远远地就听到了阵阵哀嚎。
“公子,咱们能歇歇吗?”
“是啊,今天跑了一百二十里,腿都快断了!”
百名亲兵四散躺地,哀声四起。
赢羽冷眼扫视,语气严厉。
“还敢抗命?”
“子曰:吾日三省吾身!”
“孔子说:我每天都会自我反省三次!”
“连孔子都这么自律,尔等岂能懈怠?”
王离:???
王离和刘敢面面相觑。
“将军,‘吾日三省吾身’的意思是这个?”
王离微微皱眉,思索着。
“我记得,好像是每天要自我反省三次。”
刘敢疑惑地看着王离。
“将军看过《论语》?”
“难道羽公子的解释不对?”
王离顿时愣住了。
“或许,真是这个意思吧?”
赢羽那自信的解释让王离和刘敢有些迷茫。
过了一会儿,八夫等亲兵勉力支撑着坐在一旁,赢羽这才满意地点头。
“我知道大家都很疲惫。”
“但身体疲劳了,头脑不能懒惰。”
“今晚,我要给大家讲《论语》!”
王离撇嘴道。
“果然要教那些古板的儒学。”
“不过这羽公子,倒是有点不一样。”
“但说到底,还是个臭儒生罢了!”
“没意思,走了。”
王离刚转身准备离开,赢羽已展开竹简,声音沉稳。
“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
“何为仁?”
“仁,就是将人一分为二的技术!”
王离:???
刘敢:ミ?Д?彡
所有亲兵:(?Д?)ノ
听到这番话,所有人都愣住了。
“仁,就是将人一分为二的技术?”
“仁,是这个意思?”
“公子,咱们读书少,但咱们不是傻子!”
能成为公子亲兵的,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都不是十足的莽夫。
即使大字不识一个,也总有人教他们读书认字。
但从未听过,“仁”是将人一分为二的技术!
赢羽眉头一挑,厉声喝道。
“肃静!”
“再敢喧哗,扰乱课堂,将加重罚!”
双眼扫视四周,刚才喧哗的亲兵顿时如鹌鹑般乖巧安静。
赢羽捡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写下一个大大的“仁”字。
“何为仁?”
“左‘亻’,右‘二’!”
“这不就是将人一分为二吗?”
看着地上的“仁”字,亲兵们纷纷愣住了。
“好像,真的是这样?”
“看这字形,怎么也不像是仁德之类的意思?”
“难道咱们被误导了?”
“有可能!咱们的公子可是儒生,对‘仁’一定最有了解!”
赢羽见亲兵们都开始理解他的解释,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肃静。”
“理解了‘仁’字的含义,那孔子的这句话就能明白了。”
“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
“什么意思?”
八夫试探性地回答。
“孔子说:我想将人一分为二,想把这技艺练到极致?”
赢羽拍手称赞。
“完美!”
“真不愧是我的百将,真是天赋异禀!”
即便是赢羽,也无法给出比这更完美的解释了。
八夫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当初学字时,教我的法吏说我笨。”
赢羽认真说道:“你不是笨,只是学了不适合你的学问。”
“儒学,才是最适合你的。”
“我看好你!”
“你愿意拜入儒门,成为儒生吗?”
八夫有些犹豫。
他能忍受儒生的规矩,但要他也按规矩做事,实在有些难度!
然而,看着赢羽期待的眼神,八夫最终点了点头。
“卑职愿意!”
赢羽满意地颔首。
“甚好。”
“等你练熟了将人一分为二的技艺,并学好《论语》,我便收你为弟子。”
八夫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公子,真的是这样?”
赢羽笑道:“我向来言而有信。”
八夫激动地站了起来,声音洪亮地宣誓。
“公子,我一定好好学习,早日成为您的弟子!”
其他亲兵也纷纷激动起来。
亲兵们的服役期限很短,期满后他们就得各自回家。
虽然以他们的资历和地位,回家后也能当个小官,但前途早已定死。
若能成为赢羽的弟子,他们将能永远跟随他,未来的机会无穷无尽!
与前程相比,做儒生的苦累又算得了什么!
“公子,我也会好好学‘仁’术!”
“我要做您的弟子!”
“公子,我从小就想拜入儒家,您就圆了我这个梦想吧!”
亲兵们纷纷高呼,赢羽畅快地大笑。
“善!”
“非常好!”
“如果想要拜入儒门,诸位还需继续努力。”
“我等着将你们全都收入门下!”
说话间,赢羽心中充满了热血。
孔子有三千弟子,跟随他走遍天下。
赢羽也要培养出三千弟子,重振儒家!
八夫和其他百名亲兵,正是三千弟子的雏形!
赢羽安抚了亲兵们,开始认真授课。
亲兵们专心听讲,满脸虔诚。
刘敢却疑惑地看着王离。
“将军,这就是儒学?”
“儒学不是讲究守规矩、崇古守旧吗?”
“羽公子真的是儒门弟子,而不是兵家传人?”
王离也完全懵了。
“我也不知道。”
“这儒学,与我理解的儒学完全不一样。”
“怎么成了崇尚‘将人一分为二’,且擅长行军的学问?”
听着赢羽讲解《论语》,王离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他摇了摇头,尝试着猜测。
“或许,羽公子是被某些大儒气着了?”
“因此今天随意解释儒学来泄气?”
刘敢恍然大悟:“有可能!”
但事实证明,赢羽并非仅仅是在泄愤。
天亮时,赢羽再次带着亲兵进行强行军。
三天后,赢羽带着队伍顺利到达狄县。
进入县城后,赢羽立即派卦夫持拜帖,要求拜见孔哲大儒。
“全军休整三日,三日后进县。”
三天后,赢羽和他的精锐队伍,气吞万里地进驻狄县。
这时,一辆豪华驷马大车缓缓行进,后方旗帜飘扬,标志着车中人物的尊贵身份。
“这就是狄县?”
赢羽轻轻撩开车帘,目光穿越街道两侧。
走了百余丈,赢羽发现了几名神色异常的路人。
他微微一笑。
“果然是狄县。”
赢羽故意打出了公子的阵仗,正是为了惊动敌人。
现在,敌人已经乱了!
王离策马跟随在车旁,低声说道。
“公子,有人盯着我们。”
尽管王离心中复杂,但他仍然没有懈怠职责。
赢羽点头,冷静回应。
“我也看到了。”
“传令兵持令牌去琅琊郡调动两千兵马。”
“全军披甲,弓上弦!”
“随时准备战斗!”
这里是秦末乱世中最早燃起烽火的地方。
反秦势力非常强大,任何小心都不为过。
王离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但仍点了点头。
“遵命!”
他吩咐禁军做好战斗准备后,心中充满疑虑地回到了队伍前端。
“将军,有敌情?”
面对刘敢的询问,王离摇了摇头。
“只是些盯梢的人,没什么异常。”
“做好准备、调遣援军是羽公子的命令。”
刘敢依旧显得有些迷惑。
“羽公子这次不是来拜访大儒孔哲吗?”
“怎么在还没登门之前就要做好战斗准备了?”
王离同样感到不解。
“难道儒生之间的争论不是靠口舌,而是刀兵?”
“儒家,难道这么好战吗?”
自从出发的六天里,每晚王离都在接受赢羽的《论语》洗脑。
至此,王离对儒家的理解已经有些偏离了。
在接到赢羽这一命令后,王离忍不住开始想,儒家的做法是否与他想的完全不同。
“不对!”
“儒家可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猛地摇头,把那些奇怪的想法甩出脑海,沉声说道。
“孔哲是当世的大儒,狄县也是诸多大儒的聚集地。”
“我必须亲自见见这些大儒,看看真正的儒家是如何的!”
刘敢点头表示赞同。
“末将愿随将军一同前往!”
在众多探子的监视下,车队在狄县城中绕了好几圈,似乎是在欣赏这座城市的风貌。
经过三个时辰的绕行,车队终于停在了一座宏伟的府邸前。
马车稳稳停下后,赢羽便下车。
整理了一下衣冠,赢羽拱手一礼,沉声说道。
“赢姓、郑氏、始皇帝次子、羽前来拜谒!”
门房早已去禀告。
然而等了一会儿,两位年迈的老者才缓缓步出大门。
“贵客临门,失礼了。”
“孔姓、陈氏、孔子七世孙、哲,见过羽公子。”
“冉姓、钱氏、冉子六世孙、仲康,见过羽公子。”
赢羽笑着回礼。
“冒昧前来,还望两位大儒不要见怪。”
孔哲轻声说道。
“孔某不过是到冉大儒府上作客,何谈叨扰?”
“若要说叨扰,那也是冉大儒的。”
冉仲康也笑了笑。
“羽公子依礼而来,且还带着公子的仪仗登门,孔某怎敢拒绝?”
“公子请进!”
冉仲康和孔哲齐齐拱手。
在一番礼让之后,赢羽从西阶进入府邸,而孔哲与冉仲康则从东阶进入。
跨过大门后,赢羽三人又一次齐齐拱手。
站在后面的王离忍不住微微抽搐嘴角,低声吐槽。
“他们不累吗?”
“进个门而已,怎么让了这么多次?”
“我看着都觉得烦!”
刘敢耸了耸肩。
“大门倒还好,进正堂才麻烦。”
“必须谦让两次,还得跟在主人后面。”
“主人每上一级台阶,客人才能跟着上,再上台阶时得并足站好。”
“这些规矩真是麻烦!”
仅仅是听一听,王离就不禁感到头皮发麻。
“怪不得我一直不喜欢儒家,实在是太麻烦了。”
“如果陛下真要以儒家来治理国家,那人民岂不是活不下去了?”
“果然,这才是我印象中的儒家。”
“羽公子之前的表现,应该只是个意外!”
王离和刘敢在背后窃窃私语。
前方,赢羽经历了一系列繁琐的礼节,终于在正堂坐下。
整个流程走下来,赢羽感到心力交瘁。
不过这些付出换来的,却是孔哲和冉仲康赞许的目光。
寒暄过后,孔哲终于引入正题。
“羽公子,既不在泰山等待封禅,来寻孔某,是有什么要事?”
赢羽暗自松了口气,立即拱手说道。
“学生此行,是想请孔大儒帮忙。”
“陛下欲以大秦祭祀之礼于泰山封禅。”
“羽公子前来,是希望孔大儒能为此举正名?”
孔哲脸色一沉,冷冷看着赢羽。
赢羽拱手作礼。
“学生明白,孔大儒是天下儒生的表率。”
“若孔大儒愿意发声支持,天下儒生定会响应。”
“这份情谊,必定铭记于大秦。”
孔哲怒声道。
“荒谬!”
“不依古礼封禅,简直是对周礼的亵渎!”
“陛下行此昏庸之举,羽公子却想让孔某为其摇旗呐喊?”
“孔某绝不行此助纣为虐之事!”
冉仲康也摇头表示不同意。
“羽公子,你也是儒家门生,怎能说出此等话?”
“你应该劝谏陛下,而不是来请孔大儒出面为其正名!”
赢羽眉头微皱,但仍沉声解释。
“陛下前往泰山封禅,本身就是对儒家和周礼的尊重。”
“半年前,陛下已经广泛征召天下大儒修订封禅之法。”
“但孙养等大儒花费了半年时间,却未能拿出一份章程。”
“陛下只能依大秦的祭祀礼仪进行封禅,这是无奈之举。”
“希望两位大儒能够理解。”
孔哲大袖一挥,不满地回应。
“若无法找到完整的封禅之法,便证明陛下的德行和功绩不足以在泰山封禅。”
“陛下应停止封禅,而不是寻找其他的替代方式。”
此刻,孔哲的态度显得异常固执和强硬。
赢羽无奈摇头。
“孔大儒,何必如此?”
“儒家的根本追求,岂是周礼,而是小康社会,天下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