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卿带着几人离开，快到相府时才开口吩咐，：“明一，你带人去打探他们的家人被关在什么地方，如果守卫森严，就先盯好，不要打草惊蛇，免得他们狗急跳墙。”
“明二，你找管家支些银钱，找人散播消息，就说三日后如意楼举办诗会，秦大小姐秦芳华会捧场。”
二人同时领命。
即将转身离开时，明一道：“小姐，属下可以去跟南风侍卫打探一些消息吗？南风侍卫那里有健全的情报网，京城的消息基本都在他的掌控中，这样会省时省力。”
顾念卿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明一有些迟疑的开口，“这样，老爷那里也就知道了。”
“无妨，本就没打算瞒着父亲。”说着把缰绳递到马奴手里，大步迈进相府，边走边道：“刚好我要去找父亲，你跟我一起吧。”
明一跟着她去了顾相的书房，这个时间父亲应该下朝了。
南风身姿笔挺的站在书房门口，看到顾念卿向里面通禀道：“老爷，大小姐来了。”
正在处理公务的顾允诚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放下手中的笔，欣喜道：“快让大小姐进来。”
又对南风道：“南风，去把陛下赏赐的贡茶拿过来，给卿儿尝尝。”
“是，老爷。”南风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爹爹，您在忙吗？女儿是不是打扰您了？”顾念卿在一身红衣的衬托下，笑容更加明媚。
“怎么会？爹爹高兴还来不及呢。”顾允诚从书案后绕出来，平时肃穆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
他坐到椅子上，顾念卿跟着落座，“卿儿可是有事？”
顾念卿伸手拈起一块糕点，轻轻放进嘴巴，细细咀嚼，糕点甜而不腻，入口软糯，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应是母亲亲手做的。
这时，南风已经拿着茶进来了，他手脚麻利的给顾念卿斟了茶，淡淡的果香飘进鼻中，好闻极了。
顾念卿惊喜道：“这果茶真香。”
顾允诚呵呵笑了两声，“这是南诏今年进贡的果茶，我知道你爱喝，就给你留着了，剩下的也带回去慢慢喝。”
顾念卿言笑晏晏，并不客气，“谢谢爹爹。”
说完，她转头看向南风，“南风，明一需要一些京城的消息，方便的话，你告诉他一下。”
南风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看向顾允诚。
顾允诚点点头，只道：“听小姐的。”
南风告退后，顾念卿用手帕擦擦嘴角，才道：“是有件事要告诉父亲，父亲知道如意楼吧？”
“自然知道，京城无人不知吧。”
顾念卿点点头，“现在它是女儿的产业了。”
往日老成稳重的顾相也面露惊愕，“什么？据我所知，如意楼每日的收益在十万两上下，那秦家姑娘会愿意给你？”
这次惊愕的人换成顾念卿了，“父亲知道如意楼是秦芳华的？”
要知道，如意楼的东家非常神秘，根本无人知道它背后真正的主人是谁，要不面对这么庞大的收益，皇家会不来分一杯羹？
顾念卿是上辈子知道的。
秦芳华彻底跟慕容霖统一战线后，她将如意楼献给了慕容霖，可以说如意楼的庞大盈利，成为慕容霖摆脱顾家，搞垮顾家的底气。
所以，这辈子，她要一点点斩断他们的助力，给他们编织一个巨大的囚笼，让他们也感受一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
顾允诚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卿儿，你以为爹爹这个丞相是摆设吗？收集情报只是最基础的，如果没有强大的情报网，那无论你的地位有多高，到头来只是耳目闭塞的纸老虎。”
“爹爹真厉害。”顾念卿由衷的夸赞道。
“行了，你还没说是怎么回事呢。”
顾念卿将她用玉佩跟秦芳华交换一事说了。
顾允诚轻皱眉头，似乎对顾念卿的做法不赞同，果然，下一刻就听他说：“卿儿，做人要坦坦荡荡，你不愿意给就直接拒绝她，何必用赝品替换，欺瞒于人，不是君子所为。”
顾念卿的脸已经黑了。
上一世，顾家的惨剧，固然有她的连累，但关键还在于父亲愚忠的思想，即使已经知道皇家容不下顾家，他还是毫无保留的效忠皇家。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就是他的为臣为官之道。
可他要是知道慕容家早就有了除掉顾家的心思，早就将整个顾家视作砧板上的鱼肉，只待时机合适，铡刀便会毫不留情的落下。
他会不会还坚持信奉他的君王。
顾念卿想到上一世，顾家满门被屠时的惨烈，想到家人一个个倒在她面前时的心痛，想到慕容霖肆意践踏顾家尊严时的猖狂。
恨意在她眼里蔓延，她的双眼赤红，一掌拍在桌子上，杯中的茶水四溅，打湿了桌面，“父亲！”
顾允诚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向儿女，看到女儿双眼猩红的样子心不由的抽痛一下。
他赶忙安慰，“卿儿怎么了？别生气，你要是不爱听，爹爹以后不说了。”
顾念卿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站了起来，大声质问：“父亲，您效忠的君王知道您的忠心吗？您不会不知道皇帝对您的忌惮和猜忌吧，这样的君王值得吗？”
“卿儿！”顾允诚也站了起来，急忙打断顾念卿的话，相府守卫森严，倒是不怕这些话会被传出去，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光听着就让人心惊胆战。
顾念卿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才压制住自己心中那翻腾的恨意，看到脸色焦急的父亲，她也放缓了语气，“父亲，您身为丞相，不是慕容家的丞相，而是这天下百姓的丞相，这些年他慕容家做的事父亲当真看不见吗？皇上贪图美色，不顾百姓死活，皇子们只顾着拉帮结派，都想登上那个位子，官员贪赃枉法，上行下效，这些您看不到吗？”
顾允诚颓然的坐回椅子，平日淡然的脸上难得出现几分迷茫，但他还是说，“他是君，我是臣，君子当胸怀坦荡，为国尽忠，九死无悔。”
但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他自然知道大夏朝的沉疴所在，也知道当今圣上非明君，几位皇子只顾眼前得失，都没有明君之像。
顾念卿看着顾丞相，缓缓开口，“父亲莫不是忘了还有一句叫‘得人者兴，失人者崩’，‘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为官者当为民请命，不该成为皇权盘剥百姓的爪牙。”
这些话首次在深受忠君思想影响的顾丞相心中埋下一粒种子，只待时机成熟，便会生根发芽。
顾念卿也没想过通过几句话就将愚忠的父亲叫醒，影响是慢慢形成的，信仰也是一点点崩塌的。
今天就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