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市到周县拖拉机跑了一个小时。
小道颠簸,坐在后面的几个人被颠得上上下下。
下车后有两个人甚至吐了出来。
驾驶拖拉机的男人笑道:“以后适应了就没这么难受了。”
秦以珠也被颠的头重脚轻,和林小娥相互搀扶。
其余六个知青先后被公社接走。
拖拉机驾驶员临走前和秦以珠二人说:“你们红旗公社离得远,估计还得等一会,我还有别的工作,就不陪你们在这里等了。”
挥别驾驶员,秦以珠和林小娥坐在树下,翘首以盼地看向唯一的道路。
林小娥肚子饿得咕咕叫,“怎么还不来?”
秦以珠把兜里剩的两个巧克力给她,“估计还得一会儿,先垫垫肚子。”
林小娥带的东西在火车上就吃得干干净净,她抱着秦以珠的胳膊,“珠珠,你又救我一次。”
还有一次是刚刚在拖拉机上。
道路颠簸林小娥没扶稳整个人朝后跌,险些摔下拖拉机,是秦以珠伸手拉了她一把。
“快点吃吧。”
秦以珠笑着推开她。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从来都没有过这么亲密的朋友,有点不适应。
林小娥:“都给我,你不饿吗?”
秦以珠有气无力地摇头,她不渴不饿,只是很想在香香软软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道路尽头出现一辆牛车。
林小娥跳起来,“来了来了!”
牛车驶近,秦以珠看清驾着牛车的人。
是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头上戴着草帽,挽起的裤腿还带着湿润泥土,像是从田里干完农活就直接来了。
牛车在树下停下,男人跳下牛车。
“是去红旗公社的吗?”
林小娥忙不迭点头,“是我们!”
男人掏出一张纸条,眯着眼睛放远才看清,“石头村林小娥,青河村秦以珠。”
林小娥:“我是林小娥,她是秦以珠。”
秦以珠望着她,眼里满是笑意。
从遇见林小娥开始,她就没停过讲话,温暖的就像个小太阳。
男人抬头看向两人,视线停在秦以珠身上的时间格外长,“我是青河村队长何大庆,来接你们。”
他的眼里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打量好奇,秦以珠也没放在心上。
牛车后面垫着干草,何大庆帮两人先把行李放到车上,又等两人坐稳了才驾着牛车往回走。
“何队长,我们要走多久?”
“牛车没有拖拉机快,得两个小时。”
“石头村和青河村离得近吗?”
“近啊,脚程快点十几分钟就能到。”
林小娥拉着秦以珠的胳膊,“太好了,以后休息天我能去找你。”
说完她又伸着头和何大庆聊天,两人一问一答,秦以珠偶尔说一句,很快就到了红旗公社。
牛车停在公社门口,何大庆要去公社办事,让她们在车上等会。
等何大庆从公社出来后,阴沉沉的天飘下细雨。他从头上取下草帽,为难地看着两位女同志,就一个草帽,给谁戴好像都不合适。
出门太着急,忘记带多拿两个草帽。
秦以珠看懂他的意思,主动开口,“何队长,有您在前面挡着雨,我们没事,还是先赶路回去吧,等会雨大了不好走。”
“行嘞,你们坐稳。”
半个小时后,何大庆把林小娥送到石头村知青点。
从石头村往青河村的方向地势平坦,道路宽敞,路两旁是大片的稻田。细雨缠绵,稻田之上弥漫着雾气,雾气之后是若隐若现的村落和高山。
没了林小娥那个小话唠,气氛格外安静。
直到青河村前,何大庆才问了句:“听说你是裴家那小子的未婚妻?”
“小时候家中长辈定的亲。”
何大庆笑声爽朗,没再讲话。
秦以珠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之前她认为裴家既然是下放,那么在村子里的存在感应该不会很强烈,甚至有可能被针对,她都已经做好了和裴家共苦一年的准备。
可刚刚听何大庆的语气,好像和她想的有出入。
天色暗下来,不少人家已经炊烟升起。
牛车从村子里走过,不少从农田里回来的人和何大庆打招呼,看到坐在牛车后面的秦以珠都会问句。
这是今年新来的知青吗?
何大庆只道是,并没有说出她和裴颂的关系。
牛车在村里最东边的院落前停下。
破旧的大门并没有锁起来,何大庆领着秦以珠往院子里走,并和她解释:“不算裴家,青河村一共就三个知青,所以没有建知青点,插队的知青都安排住进村民家中,你既然是投靠裴家而来,就在裴家住下吧。”
进院后,他大声唤了两声:“裴大哥。”
裴家所有的房门紧闭,就连厨房里也没人。
何大庆拍了拍脑袋,“你瞧我这记性,这两天忙着播种晚稻,家家户户都下田抢种,估计还没回来。”
秦以珠:“没事,我在这里等会儿。”
“那行,你去堂屋坐坐,估计他们也快回来,我就先把牛车赶回去。”
送走何大庆,秦以珠重回到院中。
进了大门左手边的位置用矮篱笆圈了起来,里面种着菜。小菜园往里也圈出一小块地,里面养着两只鸡。最里面角落的位置是两间相连的小屋子,屋顶搭着稻草。
进院门右拐是厨房,厨房对面靠着西院墙的是一间只有顶,四周简单围起的大房间,看起来像是堆放杂物和柴火的地方。
北侧几间是住房,正对着她的房门很大,门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扇窗,门后应该是何大庆说的堂屋。最西边的房间是单扇小门,窗户也很小。
裴家无人,秦以珠不好直接推开门进去,便坐在堂屋门口的小板凳上等裴家人回来。
阴雨绵绵的傍晚,被淋得湿漉漉的少女坐在屋檐下,顺着屋檐滴下的雨滴砸在她脚前。明明穿着最简单的黑裤白衫,却鲜活地跳出所有画面。
许是多日奔波的缘故,有几缕湿发凌乱垂在额前,在她娇媚明艳的容貌上添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最先到家的裴颂顿住脚步。
他想。
怎么有人淋了雨还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