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扑面，黑牙那庞大的身躯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直冲顾沉舟而来。
那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眸子死死锁定了他，仿佛他是世间最美味的猎物。
“小心！”苏挽卿惊呼出声，手中的战术笔险些掉落。
她下意识地想要拉顾沉舟，却也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可能成为他的累赘。
顾沉舟的反应快如闪电。
就在黑牙的利爪即将触及他面门的刹那，他身体猛地向左侧一矮，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黑牙的爪子带着破空声擦过他的发梢，几根断发飘落，重重地拍击在顾沉舟先前站立的地面，坚硬的水泥地面应声碎裂，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溅起一片烟尘。
“反应不错，蝼蚁。”黑牙一击不成，并未停歇，粗壮的后肢在地面猛地一蹬，庞大的身躯再次转向，布满黑色鳞片的巨尾如同一条钢鞭，横扫而来。
实验室内的金属架子被扫中，瞬间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金属悲鸣。
顾沉舟眼神一凝，脚下发力，不退反进，竟是迎着那呼啸的巨尾冲了过去。
在尾巴即将及身的瞬间，他猛地屈膝，一个滑铲，从巨尾下方惊险掠过。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军用匕首寒光一闪，反手向上刺出。
“嗤啦——”一声，像是皮革被利刃划开的声音。
黑牙发出一声夹杂着痛楚与愤怒的咆哮：“你竟敢伤我！”
顾沉舟一击得手，迅速翻滚起身，与黑牙拉开距离。
他看到黑牙的尾巴下方，一片坚硬的黑色鳞片被他划开，露出了里面鲜红的嫩肉，丝丝黑血正从中渗出。
那里，似乎是它鳞甲覆盖较为薄弱的地方。
“看来你的进化还不完美。”顾沉舟语带嘲讽，眼神却异常专注，不断扫视着黑牙的全身，寻找更多的破绽。
苏挽卿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她快速地将周围的环境和黑牙的攻击模式记在脑中。
这只怪物力量、速度都远超常人，而且鳞甲坚硬，普通的攻击难以奏效。
她注意到顾沉舟刚才攻击的位置，以及黑牙受伤后的反应，迅速分析：“顾沉舟，它的腹部和尾巴根部连接处，鳞片似乎更薄！它每次大幅度攻击后，都会有短暂的僵直！”
“收到！”顾沉舟沉声应道。
他知道苏挽卿的观察力一向敏锐，她的提醒至关重要。
黑牙被激怒了，它那双燃烧的眸子死死盯住顾沉舟，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我会把你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再慢慢享用你的脑髓！”它放弃了刚才那种大开大合的攻击方式，四肢着地，身体压低，像一头真正的饿狼般，开始围绕着顾沉舟游走，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
实验室的空间虽然不算狭小，但对于黑牙这种体型的怪物来说，还是有些施展不开。
顾沉舟巧妙地利用着散落在地上的实验器材和破损的桌椅作为掩护，不断变换位置，不给黑牙正面猛扑的机会。
“你以为躲得了吗？”黑牙猛地发难，它不再直线冲击，而是借助墙壁一个折返，从一个顾沉舟意想不到的角度扑了过来。
速度之快，让空气都发出了尖啸。
顾沉舟瞳孔骤缩，此刻再想完全闪避已然不及。
他当机立断，将手中的匕首横在胸前，同时身体向一侧倾斜，试图卸去部分冲击力。
“砰！”一声巨响。
顾沉舟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匕首上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撞中，身不由己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一面布满抓痕的墙壁上。
“噗——”一口鲜血从顾沉舟口中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他感到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顾沉舟！”苏挽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顾沉舟受创，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摸出一枚闪光弹，拔掉保险销，朝着黑牙的面门扔了过去。
黑牙正准备追击，给予顾沉舟致命一击，却不料眼前突然爆发出一团刺目的强光。
饶是它拥有夜视能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得双眼刺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
“做得好，挽卿！”顾沉舟趁此机会，强忍着剧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他知道自己受了不轻的内伤，必须速战速决。
黑牙的视觉很快恢复，它更加暴怒了，因为它感觉自己被这两只蝼蚁戏耍了。
“我要撕碎你们！”它咆哮着，不再有任何保留，全身的黑色鳞片似乎都微微张开，一股更加凶悍的气息从它身上爆发出来。
它猛地吸气，胸腔肉眼可见地鼓胀起来。
顾沉舟心中警铃大作，一种极度危险的预感涌上心头。
“退后！”他对着苏挽卿大喊，同时不顾伤势，再次主动迎向黑牙。
他不能让黑牙使出那未知的招数，苏挽卿离得太近了。
黑牙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似乎在嘲笑顾沉舟的螳臂当车。
它猛地张开血盆大口，一道肉眼可见的黑色冲击波，伴随着刺耳的音爆，向着顾沉舟喷吐而出！
顾沉舟只觉得一股毁灭性的力量迎面而来，他将匕首交叉护在身前，全身力量灌注其上，准备硬抗。
然而，那黑色冲击波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
“轰——！”
匕首瞬间被震飞，顾沉舟如遭雷击，身体再次向后抛飞，这一次，他撞碎了一排实验台，玻璃仪器碎裂一地，各种化学药剂泼洒出来，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他重重摔落在地，只觉得眼前发黑，意识开始模糊。
“顾沉舟！”苏挽卿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不顾一切地冲向他。
黑牙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倒地不起的顾沉舟，它那燃烧的眸子里充满了得意与残忍：“结束了，蝼蚁。你的脑髓，将成为我进化道路上最好的养料。”它的利爪高高扬起，对准了顾沉舟的头颅。
苏挽卿绝望地看着这一幕，她想要阻止，却知道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顾沉舟模糊的意识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一股冰冷而熟悉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遍他的四肢百骸，驱散了部分剧痛，也带来了一丝异样的清明。
他的脑海中，一个机械而毫无感情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清晰无比：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低于阈值，符合紧急启动条件……”
“请选择……”晨曦刺破了弥漫的硝烟与尘埃，为这片刚刚经历了毁灭性灾难的土地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顾沉舟的身体像是散了架一般，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肋骨的剧痛，但他依然咬牙，半搀半抱着同样虚弱的苏挽卿，一步步远离身后那座已经彻底沦为废墟的实验室。
“咳咳……”苏挽卿呛咳了几声，灰头土脸的她，此刻却有种劫后余生的脆弱美感。
她靠在顾沉舟的肩头，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真的想当废土之王？”
顾沉舟的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了一眼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倚靠在他身上的女人。
阳光下，她苍白的脸颊上沾着些许血污和尘土，唯独那双眼睛，在经历了恐惧与绝望之后，反而清亮得惊人，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沉默了片刻，感受着清晨微凉的风拂过脸颊，吹散了些许血腥与焦糊味。
随即，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混杂着疲惫与释然的笑容，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别人替我做选择。”
阳光恰好洒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眼底那丝从未有过的、名为“期待”的光芒。
或许，是期待一种可以由自己掌控的未来，或许，是期待这片废土之上，也能有重新建立秩序与希望的可能。
苏挽卿凝视着他，似乎想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读出更多。
她没有再追问。
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秘密，就像他那匪夷所思的战斗方式，以及那仿佛能预知未来的系统提示音……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活下来了。
“我们……去哪里？”苏挽卿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
实验室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虽然充满了冰冷的研究与禁锢，但也曾是她唯一的“家”。
如今，一切都化为乌有。
顾沉舟的目光投向远方，地平线在晨曦中显得模糊而遥远。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补充食物和水。”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然后，往北走。”
“往北？”
“嗯。”顾沉舟没有过多解释。
那个【C选项】引爆承重柱的画面依旧在他脑海中盘旋，黑牙被巨石碾压的怒吼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实验室的覆灭，必然会引起某些势力的注意。
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找到一个相对稳固的立足点。
而他的记忆中，或者说，是系统植入的某些残缺信息碎片中，隐约指向北方——那里似乎有某种“契机”。
两人蹒跚着，尽可能地远离了那片死亡之地。
顾沉舟凭借着超越常人的意志力支撑着，他的额头渗着冷汗，每走一步，断裂的肋骨和肌肉的拉伤都在向他抗议。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药物，否则感染和持续的内出血会要了他的命。
大约行走了两个小时，太阳已经升高，炙烤着大地。
顾沉舟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苏挽卿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挣扎着想要自己站稳：“我……我自己可以走一段。”
顾沉舟摇了摇头，声音更加沙哑：“省点力气。”他环顾四周，这片区域相对平坦，但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和干枯的灌木，偶尔能看到一些被扭曲的金属残骸，昭示着这里也曾经历过浩劫。
突然，顾沉舟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警惕地眯起眼睛，侧耳倾听。
“怎么了？”苏挽卿紧张地问道。
“有东西过来了。”顾沉舟低声道，将苏挽卿拉到一块巨石后方，“躲好，别出声。”
片刻之后，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卷起一阵烟尘。
几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车上架着简陋的机枪，几个衣衫褴褛、手持武器的男人正警惕地四下张望。
他们的目标似乎是……实验室废墟的方向。
“拾荒者？还是……其他势力的探子？”苏挽卿压低声音，心脏怦怦直跳。
顾沉舟没有回答，他的眼神冰冷。
这些人显然是被实验室的巨大动静吸引过来的。
如果被他们发现，以两人现在的状态，后果不堪设想。
幸运的是，那些车辆并没有过多停留，在废墟边缘逡巡了一圈，似乎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便呼啸着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直到引擎声彻底消失在远方，顾沉舟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晃。
“他们走了。”苏挽卿扶住他。
“嗯，”顾沉舟靠在石头上，大口喘息着，“我们得加快速度，这里不安全了。”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北方，那里，地平线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异样的黄色。
他知道，不能再耽搁了。
无论是为了躲避潜在的追兵，还是为了那冥冥中指引的“契机”，他们都必须尽快抵达那个地方。
稍作休整，顾沉舟强打精神，再次搀扶起苏挽卿，辨认了一下方向，继续艰难地跋涉。
阳光越来越毒辣，空气也仿佛变得更加混浊和干燥。
苏挽卿的嘴唇已经干裂，但她强忍着没有抱怨，只是默默地跟随着顾沉舟的脚步，偶尔抬头望向他坚毅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男人，在生死一线间救了她，又在她绝望之际，用一句“不想别人替我做选择”点亮了她灰暗的世界。
他究竟是谁？
他要去哪里？
他想做什么？
这些疑问萦绕在她心头，但她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并跟随他。
又不知走了多久，顾沉舟的体力已近极限，苏挽卿也几乎是被他拖着前行。
前方的地貌开始发生显著的变化，植被更加稀疏，地面呈现出一种焦黑的颜色，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尘土，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气息。
顾沉舟猛地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望向前方。
苏挽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遥远的天际与大地相接之处，一片广袤的区域被浓厚的、宛如沙暴般的黄色烟尘所笼罩。
那烟尘翻滚着，涌动着，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匍匐在地平线上，散发着不祥与死寂。
隐约间，似乎能看到烟尘之下，有残破的、高低不一的建筑轮廓。
“那……那是什么？”苏挽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本能地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顾沉舟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神复杂而凝重。
他体内的系统似乎在这一刻沉寂了下去，没有任何提示，但一种莫名的悸动却从心底升起。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那股独特的、带着微弱辐射尘的味道，让他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没有直接回答苏挽卿，只是沙哑地吐出几个字：“我们……快到了。”
那片被核尘暴常年笼罩的区域，便是他们此行的第一个目标——旧城的遗迹边缘。
未知与危险，如同那翻滚的黄色烟尘一般，正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