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轻叹一声，捏着绣帕在眼角虚虚按了按，那帕子上连半点湿痕都不曾留下。
“哎，嫣儿这孩子都被我惯坏了，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
她刻意将“推人”说成是无心之失，又故作关切地看向沈清梧的手腕，“这伤可还疼得厉害？”
沈清梧将手腕往袖中缩了缩，低垂的眼睫轻轻颤动：“明嫣妹妹年纪小，一时冲动也是有的。”
她顿了顿，又轻声道，“只是这伤……怕是要养些时日了，不能侍奉在祖母跟前，清梧实在是惶恐。”
秦氏嘴角的笑容僵了僵。
她原以为这伤是装出来的，看那淤紫的痕迹分明是实打实的伤。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老夫人慈悲心肠，怎会怪你。”
秦氏堆起更亲切的笑意，突然话锋一转，“说起来，你还没见过世子吧？世子性子最是温和，待下人也宽厚。”
她意有所指地抚了抚沈清梧的伤处，“若是得空，你们年轻人也该多走动走动，别都在一个府里，却连面都没见过。”
沈清梧闻言，眼睫轻颤，一抹羞涩的红晕悄然爬上双颊。
她微微抬眸，眼中似有星光闪烁，却又很快垂下眼帘，声音轻软如絮：“夫人说笑了。清梧身份卑微，怎敢劳动世子挂心？”
指尖却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将那方绣着凌霄花的丝帕捏出几道细褶。
“这是什么话。”秦氏亲热地握住她的手，敏锐地捕捉到她这些小动作，心中暗喜。
沈清梧似是难掩心动，却又强自按捺的模样，轻咬下唇道：“世子……当真如夫人所说那般温和么？”
话一出口，又像是意识到失言，慌忙补充，“清梧只是随口一问。”
秦氏见她这副情窦初开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语气愈发亲昵。
到底年纪轻，不知道天高地厚。
仗着有几分姿色竟敢肖想侯府世子。
她心中不屑，面上的笑容却更加亲厚了几分：“傻孩子，我还能骗你不成？世子最是怜香惜玉，见了你这伤，定会好生关照的。”
“世子平日最是勤勉，最喜在临波亭看书呢。一袭月白衣裳，便是那鱼儿看了都要游过来亲近亲近。”
沈清梧低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恰到好处地遮掩住眸中的冷意。
“世子……当真是风度翩翩的读书人呢。”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向往。
临波亭三面环水，倒是个绝佳的地方。若是不慎落水，不管世子救不救，她的罪名怕是洗不清了。
秦氏见沈清梧这般情态，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得色。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是好骗，几句话便春心萌动。
有野心是好事，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可千万别让她失望才好啊。
“时候不早了，你好生歇着。”
沈清梧望着秦氏款款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冰凉的弧度。
珠帘晃动间，她眼底的寒意再无需掩饰。
上一世，秦氏也是这般“好心”来提点她。
那时她懵懂无知，只当听不懂这些弦外之音。
可后来呢？明明什么都没做，她的风流韵事却传得满城风雨。
宴会上那些贵女们意味深长的眼神，夫人们交头接耳的窃笑。
最难忘的是那些表面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借着酒意当众调笑：“沈姑娘既然对侯府公子这般有意，不妨考虑考虑本公子？虽然都是当妾……”
他故意顿了顿，黏腻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但我保证，定比世子待你更……体贴。”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那种被人肆意打量的眼神，现在想起来都让她觉得浑身发冷。
这一世……她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眼底似有寒星闪烁。
她定要让这出好戏更加精彩，这才能不辜负看戏之人的精心布局。
……
寅时三刻，天色还笼在晨雾里，和以往不同，今日的锦华院早已灯火通明。
“这才什么时辰？我要睡觉！”
“啪 “的一声脆响，陆明嫣将床头的青瓷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碎瓷片四溅开来。她裹着锦被翻身向里，一头青丝散乱在枕上。
芳菲硬着头皮上前：“小姐，徐嬷嬷已经在漱玉斋候着了，说是… 老夫人亲自吩咐的时辰。”
“滚出去！”
几人下人面面相觑，最后战战兢兢道：“小姐，昨日老夫人已经发话，日后都要这个时辰去学规矩……”
陆明嫣从床上抬起头，两双眼睛昨日哭过，布满血丝，“我不要，我要见母亲！”
“夫人昨日就被侯爷叫去训话了。侯爷特意嘱咐，若是二小姐还这般任性……”
她顿了顿，“就停了您这个月的月例银子，连带着身边伺候的人都要受罚，还要禁足三月。” 芳菲说完这句话便深深的低下了头。
陆明嫣猛地坐起身，终于意识到今日不起是不行了。
徐嬷嬷虽未刻意刁难，却将之前对待沈清梧的那套严苛标准，原封不动地用在了这位娇贵的二小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