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谟起身,去屋子里换了身素白的衣裙,发髻松垮地随意挽着,斜靠着美人榻,未装扮的半张脸上还有淡淡的巴掌印。
她皱眉按着太阳穴,露出手臂的伤痕来。
那伤痕一看就是擦伤,面积挺大,延伸到掌心。
赵辛林忍着怒气来时,就看到这般场景,脆弱仿佛随时要随风而逝的美人儿孤独地坐在屋子里,看着惹人心疼,尤其她手臂和脸上的伤,更让她贴了几分柔弱了。
他升起的十分怒气蓦地降下去几分。
他好几日没进沈氏的院子,这些日子也甚少回家,只听随从说姜氏被罚,便匆匆赶回来,就听到母亲说都是沈氏害她,便怒不可遏地赶来谟林院。
眼下这么一看,怎么好像沈氏才是被罚的那个?
赵辛林没有第一时间进院子,而是让随从赵久去打听下这几日发生的事。
赵久应声而去。
院子里,传来沈谟和身边丫鬟的交谈声。
“给夫人准备的汤羹好了吗?”
“什么?您还要送吃的过去?昨儿挨打的伤还没好呢!”
“白芍!闭嘴!不许胡言!”
院子外的赵辛林眉头紧锁。
竟是母亲伤了沈氏?
母亲背地里竟还对他的女人动手?
赵辛林想起柏杨伯后院那些对姜氏唯唯诺诺的女人,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母亲手伸的也太长了些,从前管教父亲那些妾室便罢了,沈氏再愚钝不可教,身份低微,可毕竟是他的正妻啊,打她不就是打他这个丈夫的脸?
母亲作为一个妇人,竟不给府上男人脸面,还张口说沈氏害她?
“婆母她只是心情不好,不是故意的。”
“奴婢是替您委屈,您分明已经同意齐小姐过门了,偏生夫人还要日日欺负您。”
什么?
沈氏同意了?
赵辛林满意极了,觉得沈氏还算识相。
说实话,他并不想休了沈氏。
沈氏虽然是商贾孤女,但是她生得美,他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白芍瞥了眼院子里尾巴都要翘起来的人影,翻了个白眼,继续哭着。
沈谟眸光微敛,面上依旧忧伤着。
“一开始是我想岔了,忤逆了夫君,婆母不高兴是应该的,她素日对我不错,不过是对我些许教导,算不得什么。”
“哎哟,我的主子哟,她分明是磋磨您,偏你最傻!”
“别说了,婆母不是这种人的。”
“不说这些,就说这几日的事。
分明就是夫人自己贪了公中去贴补娘家舅老爷,却非得冤枉您,当您好欺负不成?
您好心去送吃食给她,她打翻便罢了,还打了您,您虽然出身不如夫人,但也是娇宠长大的掌上明珠,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别说了白芍,夫人身为长辈,对我的教诲我都该受着的,怎么能怨她呢。”
赵辛林心头一跳,脸色骤变。
什么!
母亲贪了公中去贴补外祖家?
怪不得不管他怎么说,祖母都不肯多出聘礼,是因为这钱都被母亲贪去了!公中根本没钱了!
所以这就是她被关祠堂的真正原因!不仅如此,还污蔑迁怒沈氏!
赵辛林升起一股被背叛的气愤来,恨不得去质问姜氏,自己这个亲儿子是不是还不如她的弟弟!
这时候,赵久也回来了。
姜氏打沈谟的消息要在下人口中传开,不用怎么打听,就能探出消息来。
赵辛林的脸色愈发黑沉。
见他脸色不好看,赵久劝道:
“小伯爷,夫人身为长辈,教导少夫人也没错的,况且,夫人有句话也没错,不管如何,少夫人的嫁妆本就该是你的,她替您张罗聘礼也没什么不对。”
“浑说。”赵辛林皱眉喝了一句。
赵久有句话倒是说对了,沈氏的钱就是他的,合该给他用。
可若不是母亲,依照沈氏对自己的感情,她自己想明白后,便会心甘情愿给出所有嫁妆了。
思及此,赵辛林对于姜氏方才那副哭哭啼啼的行为愈加反感。
罢了,既然沈氏受了委屈,他先去哄一哄吧。
赵辛林跨步进入院子。
“小伯爷。”
丫鬟们纷纷见礼。
“夫君来了。”
沈谟起身,连忙给他倒了茶水,极为殷勤。
赵辛林心里十分熨帖。
日后棠儿主外替他走动,沈氏照顾自己,也是一种美事啊。
沈谟快速扯过厌恶的神情,转眼恢复如常,替他擦拭脸。
“母亲的事我知道了,这事是你受委屈了,回头我定向母亲说明,不会再找你麻烦。”
“夫君,这事是我的错,和婆母无关。”
“行了,我已知道原委。母亲年纪大了,有时候做事糊涂了些,你且担待着。”赵辛林将沈谟揽在怀里,摸着她手上及脸上的伤,叹气道,“日后若受了委屈就派人寻我,不要忍着。”
沈谟哽咽着,依偎在赵辛林怀里。
“夫君,我不委屈的,能当你的妻子,是我的福气,前几日是我想岔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能想明白便好,以后你与棠儿便是好姐妹了,我们三人将这个家经营好。”
话落,手由上及下,抚上沈谟的腰肢。
沈谟本就生的极美,此时又温言软语,赵辛林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沈谟神色一冷,袖中银光隐隐,嘴上却继续道:“都听夫君的。
可是,我还是担心婆母,她身子不好,祠堂阴冷,不利于她的身子。公爹这次气得不轻,夫君,不若你去劝劝婆母向公爹认个错。”
提到姜氏,赵辛林旖旎的心思霎时没了。
母亲是个糊涂的,胳膊肘就往娘家拐,他得让母亲早日将公中的吐出来,去置办聘礼。
至于沈氏的嫁妆,待棠儿过门后,他入仕打点再用。
思及此,赵辛林什么想法都没了,赶着去找姜氏。
他匆匆说了两句,就离开院子了。
他刚走,沈谟就让白芍打水洗了澡,还将方才的衣裙烧了。
祠堂内
姜氏见赵辛林来了,迫不及待地上前。
“怎么样?有没有教训沈氏那个贱人。”
“母亲好歹是贵女出身,张口闭口贱人,好生粗俗。”
赵辛林阴着脸地斥责,想起她宁愿贴补好赌的舅舅也不帮他,还磋磨沈谟,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这般说母亲。”
姜氏知道其中定出了纰漏,忙故作难过。
毕竟是自己母亲,赵辛林再生气也不好过多顶撞她,只能没好气地撂下一句话。
“母亲与其有时间哭,还不如早些将钱还上要紧,省的父亲与您生分了,往那些姨娘院子里跑。”
“辛林……”
姜氏还想说什么,赵辛林已经走了。
“沈氏!定是她说了什么!勾得辛林与我生分!”
姜氏恨不得砸了祠堂,可她不敢,若真的这么做了,便真的待不下去了。
看来,若真不拿出这笔银子,她真的走不出祠堂了。
“来人,去唤祝嬷嬷来。”
谟林院
山药匆匆而来,在沈谟耳边道:“祝嬷嬷去了北城,奴婢让六子跟着去了,据他回禀,她去了北城兴阳街的地下赌坊。”
“地下赌坊?”
京城治安比较严,不允许赌坊经营,但是北城三教九流,经常有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地下赌坊。
沈谟想起前世后来风靡的一家赌坊,随口问:“赌坊不会叫林杨赌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