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郎君请吃酒。”
顾含烟倒了酒,端起酒盏,送至他跟前。
沈御接过酒盏,没有喝。
只端着那酒盏,微微眯着眼打量。
也不知是不是看够了,才终于开了口,“你会番话?”
“莺莺略懂一二。”
顾含烟趁势,坐在了沈御下首腿边的位置。
像没长骨头的人一样。
软软的,贴在他腿边,身子微斜,两手放在他腿上。
方才,在出阁宴上,她凑到沈御身边,说的就是这话。
因为她知道,沈御这一次下江南。
不仅是陪同使臣来游玩,也有要事在身。
江南虽富庶鱼米之乡,但许多配备,却不及京城。
譬如这懂番话之人,自然没有在京城好找寻。
眼下,沈御手里有来往番国的信件。
如果现在没法转译,就得等着回到京城,才得以解密。
可这边离不开,又怕耽误了时机。
所以,顾含烟也是赌。
赌沈御是以公事为重之人。
赌自己对他来说,是算作有价值的人。
一个看淡儿女情长,只将家国天下放在首位的男子,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顾含烟,显然是赌赢了。
所以,沈御此时此刻,坐在了她的闺房里。
“你一个扬州生养之人,怎会懂番话?”沈御打量着,匍匐在自己腿上的女子,开口问。
顾含烟的手,几乎拧在一起。
沈御这人,实在也是敏锐。
而且他打量自己的眼神,总带着透视一般,让人有点不自在。
顾含烟轻轻吸了一口气。
总不能跟他说,自己上一世升天后,在人间晃荡了很久,那时候知晓的吧。
顾含烟垂眸,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回忆说,“沈公子,莺莺儿时颠沛流离,那时是吃的百家饭,是在那时候听的学的。”
“后来,认得一位从番国回来的姊妹,便与她学了些,只能做交流,并不算精通。”
烟花之地的姑娘,大多出身坎坷。
不似金贵小姐被娇养着在后宅,对这些事情的见识,不一定有外头的姑娘多。
沈御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
揭人伤疤,也不是君子之为。
沈御今日买下这出阁宴,也只是因着这句话,并非真对她有所觊觎。
既然问出来了真假,便与她说,“明日我将东西带来,你可会写字?”
顾含烟点点头,琴棋书画,那都是香玉阁的姐儿的必修之课。
可她也听出了沈御的言外之意。
见他喝了酒,放下酒杯,好似要离开的模样。
顾含烟收紧了放在他腿上的手,低声祈求道,“今日莺莺以这种方式将沈公子留下,自知不对,但请沈公子,能否歇一夜再回去?”
沈御看着顾含烟的手,没有说话。
顾含烟又说,“今日是莺莺的出阁宴,若公子就这么就走了,莺莺明日,定是要被扬州城笑掉大牙了。”
“便是不用莺莺伺候,也请沈公子,给莺莺几分薄面。”
顾含烟咬着娇艳欲滴的唇瓣,一副这样走了,对她来说,就是奇耻大辱的样子。
此时,沈御就端坐在榻上,看着眼前的女子。
在自己面前,娇弱求情。
顾含烟说得楚楚动人,再一抬眸,就对上沈御那双黑漆漆的双眸。
“谁说我要走了?”
沈御一句话,叫顾含烟脸蛋立刻又红了起来。
明明他没有叫自己伺候的意思,可这些话,哪里像是陌生男女之间会有的对话。
“该歇着了。”沈御动了动腿,顾含烟便识趣地让开。
看着他在自己的闺房里,转了一圈,好似在观察什么山洞,有没有地方可以安置一样。
顾含烟动了动微微发麻的脚,站起来,忍着不适,往沈御走去。
沈御就站在寝间找位置,看她走进来,又指了指里头的榻。
与她说,“你睡床上,我睡榻。”
又感慨道,“你这屋里,能睡的地方倒是多。”
顾含烟一听,脸上立刻变成了猪肝红。
这种地方,能睡的地方多,还能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故意的,让恩客和姐儿,可以换着地方缠绵……
也不知沈御,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居然可以用这样正经的语气说出来。
但这种事情,顾含烟就不准备对他解释了……
顾含烟点点头,说好,朝沈御走去。
“沈公子,莺莺还有……”
脚上跪久了,还发麻,一个不稳,直接往沈御栽过去。
顾含烟对天发誓,虽然刚才,她是故意在沈御面前演戏,但这一次,她真不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沈御眼疾手快,伸出手,直接将她拦腰扶住。
一个收势,腰与腰,便贴在了一起。
隔着层层布料,好似还能感受到温度。
“突,突,——”顾含烟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若是今日出阁宴上其他的郎君,此景此景,定是要俯身,一亲芳泽。
或是趁机,在她身上揩油,掂量掂量。
可沈御,将她扶稳后,便将她放开了。
仿佛方才扶着她的腰肢的手,不过是木头一般。
怎么会有这般不识女人香的男子?
便是顾含烟这种,早知他是这性子的人,也忍不住在心中抱怨。
不过,若是他真那么好攻略的人,她也不至于胆战心惊这么久,要做这么多准备了。
她挑中沈御,想争夺他的宠爱,来为父母和姐姐夺回公道,想气死赵家。
就是因着知道,沈御是这样端方的人。
如此之人,往后若是有什么逾矩,也不会闹得太难看。
与主母争宠,他也护得住自己。
因着在家中,他便是那说一不二之人。
上一世,他与赵清没有圆房。
将赵清娶回沈家,没多久,便又出征打仗,留着赵清守活寡。
也是因此,赵清才气的不行,又把这份不满,发泄在下人身上。
这一世,顾含烟准备加个砝码。
那就是自己。
不仅,要让赵清没法跟他圆房,守活寡。
还要让她,看着沈御宠爱自己……
夺尽她的宠爱!
赵清既然心悦沈御,这对她,便是最好的“酷刑”。
离开了沈御的怀抱,顾含烟一脸难为情地抚了抚鬓角。
在尴尬中,又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
“莺莺还有个不情之请。”
放开她之后,沈御已经找了一张榻坐下,正在解腰带。
闻言,抬眸,看着她。
示意她接着说。
顾含烟拧着手帕子,咬着唇瓣,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朝外头看了一眼,说。
“外头,佟妈妈的人看着。”
“公子能否配合,让佟妈妈都人,以为莺莺是与公子一起过夜的。”
“不然,明日莺莺,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