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去我单位打听了？”
见何朝花要出门，乔绍辉一把抓住，表情由慌乱惊讶转为愤怒，“不是，你凭啥子去打听？”
“就凭我是你媳妇！”何朝花愤怒地说，“乔绍辉，你要照顾嫂子，要怜惜侄儿，要把我工作让出来。我都听你的，大哥死了，你就是一家之主，要顾着每个人。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瞒着我！把我当猴耍！欺辱的我孩子！
“镯子票子在哪里，你心知肚明，说是我藏起来好，骗你们也罢，总归我是心狠的东西，没你们有情有义！”
她说完，不再看两人的神情，胡乱擦了擦眼泪，朝后院喊道：“老大，三丫，抱上妹妹，我们回姥姥家。反正乔家已经容不下我了。”
结婚十多年，这是何朝花头一次用闹着回娘家来威胁自己。
乔绍辉傻眼了，没一会儿，屋里传来叮叮哐哐收拾的声音。
他跟进来，将叠好的衣服往床上甩：“胡说八道，谁容不下你！你是我乔绍辉的媳妇！没人赶你。”
何朝花不吭声。
乔绍辉急了：“朝花，是我不好，我不该误会你。”
堂屋的慕雅柔听见屋里的动静也慌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一转身对上乔婆子那双厌恶的眼神，“你啊你！真是个克夫的贱蹄子，现在还闹得老二家也不得安宁！”
她一个慌神，无辜的眼泪落了下来。
明明她才是最无辜的，嫁给比她大十岁的丈夫，现在又守寡，娘家不给力，孩子小，小叔子不帮她，谁帮她？
老天不长眼，对她太不公平了！
屋内，乔绍辉再无方才得理不饶人的态度。
他拉着何朝花，声音低三下四：“是，我是接济了嫂子，每个月的工资都拿了点嫂子，但几十块钱能干什么啊？是不是。
“我是怕你不高兴才不敢说，这不，你知道了就闹成这样。”
老大抱着妹妹进来，一听就忍不住接话：“爸，因果反了。你不说，才有这回事。”
三丫：“就是！”
萦萦手舞足蹈。
耶！大哥不愧是大哥，真会说！
乔绍辉一噎，骂道：“去去去！大人说话孩子少插嘴！”
他把俩孩子全都赶了出去，“砰”的关上门，朝哭泣的何朝花走去。
“咱夫妻十多年，哪能因一时误会就闹成这样。这样，以后你说拿多少钱给嫂子，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
明明他说得诚恳，低声下气。
可何朝花就不得劲，好像心被抽空，怎么填都填不满了。
对她，对闺女，对孩子，所有的遗憾也都弥补不了了。
“绍辉，我可以不计较这些。”
乔绍辉又笑了：“还是我的朝花好，你说，以后该怎么办……”
何朝花抬头，和他带笑的眼睛对上，道：“反正过了收成季，地里也不忙了，你让嫂子把工作还给我。”
“不行！”乔绍辉意识到反应过激，清了清嗓子，“你都让出去的东西，怎么能再要回来？你让人怎么看我们夫妻俩？说话不算数？失信于人？那是道德败坏！作风不良！”
何朝花眼泪哗啦啦往下流：“我不在乎人家怎么看我。钱没了，娘留的镯子也被我弄掉，现在还要把工作也丢了吗？这让我还怎么活啊？”
乔绍辉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想咬牙同意吧，又想到嫂子那双红肿可怜的眼神。
哎，一个男人，心太软了。
不好。
“绍辉，我不能再把工作丢了，家里三个孩子还等着养，我也是个可怜人儿。”何朝花抹了抹泪，“那我去找嫂子，我知道她心善，肯定会还给我……”
“不许去，你别闹嫂子了。”乔绍辉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那我先去跟嫂子商量商量。”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工作给你，你就不能再闹了，以前怎么过日子，现在还怎么过，天天一哭二闹三上吊，谁受得了这么闹腾？”
何朝花点头：“嗯，我都听你的。”
乔绍辉说完就后悔了：“要不，还是算了。”
何朝花不哭了，起身往外走：“那我去找领导来调，就说嫂子不干了……”
“够了，回来！我去！”
乔绍辉将她拽了回去：“先吃饭！饿死老子了。天天闹，闹！烦得很！”
何朝花起身看到一旁的钱和银镯子，抓起来塞兜里了。
乔绍辉傻眼了：“你刚都说不是你的，现在揣兜里干什么？还给我！”
何朝花大言不惭：“诈你的。”
乔绍辉忍了又忍，实话实说：“那是你嫂子的！你还回来……”
何朝花眼都亮了：“是嫂子给我的补偿？哎呦，你替我谢谢嫂子，心意我收下了。”
“……”
闹了这么一场，乔绍辉算是哑巴吃黄连，赔了夫人又折兵。
几口人齐聚厨房。
粥凉的温度刚刚好，老大三丫给每人都盛了一碗。
乔婆子却没动筷子，敲了敲碗，要两个儿媳妇看自己。
她清清嗓子：“我说你们有啥事非得早上闹？闹得大伙儿都吃不上饭！老二媳妇，少跟你男人吵，他上工不容易，你得体谅他。”
“不就是一份工作吗？妯娌俩谁干不是干。朝花，你别为难你男人，我做主给你嫂子，她死了丈夫是个可怜人……”
“老大媳妇，我不是为你说话。老大死了，你得了工作，安生过日子，不要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何朝花低眉顺眼：“嗯，只要嫂子不怪我，我以后都不闹了。”
绝口不提让工作的事。
慕雅柔筷子都要捏断了：“弟妹，嫂子怎么会怪你。”
乔婆子咳了咳：“那工作呢——”
何朝花在地下踢了一脚乔绍辉。
乔绍辉本来就饿得烦躁，“妈，行了，工作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乔婆子还是挺怕儿子的，哼了一声开始喝粥。
吃完早饭，何朝花赶孩子们去上学，自己留下收拾碗筷，又时不时看一眼乔绍辉。
在媳妇催促的目光下，乔绍辉深吸一口气：“嫂子，我有话跟你说。”
慕雅柔心里一紧，多少猜出点。
她面上不变：“好，等榆丫头喝完奶。”
避开众人，也为了避嫌，乔绍辉和慕雅柔就在院子谈话。
“嫂子，是我对不住你。”乔绍辉率先开口。
慕雅柔笑了笑，只是笑容里有一丝苦涩：“哪的话，你对嫂子好，我都看在眼里，不怪你。”
乔绍辉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话在嘴里犹豫了半天：“嫂子，我……”
“绍辉，你直说吧，嫂子受得住。”
“……你弟妹太能作了，你别往心里去，那工作她非得要回来，还要挟回娘家。唉，我实在没办法，毕竟是她娘家大舅托人找的……”
乔绍辉说完，整个人突然就轻松了，又干笑：“你看这事儿闹得。本来是好心帮你，反而弄巧成拙，镯子和钱我以后……攒了还你。”
慕雅柔惊呆了，何朝花脸皮这么厚？
要工作，还要钱和镯子，那是她攒的私房钱啊！
这下，她是真哭了。
不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