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苏文公寓·亥时初 21:15
防盗门合上的瞬间,
门框震落一层薄灰。
苏文的后背贴着冰凉的门板,
羊绒衫起静电粘在皮肤上,
像无数细小的蚂蚁在爬。
布丁打翻的钴蓝颜料在地板缝隙间蜿蜒,
渐渐凝成她与林川初见时,
他西装上的那条阿玛尼领带形状。
“信任就像釉下彩,
一旦出现裂痕,
再怎么修补都会透出底胚的伤。”
楼道·亥时一刻 21:30
陈宇的食指悬在门铃上方3厘米处,
汗珠顺着指纹涡旋滴落。
那束299元的白玫瑰正在他怀里快速凋零,
最外层的花瓣蜷曲如烧焦的纸钱。
透过猫眼,
苏文看见他左耳新打的耳洞还在渗血——
上周他说是为她打的,
因为“要记住心痛的滋味”。
“收据是P的!”
陈宇的球鞋碾碎走廊灯泡碎片,
“林川这种老狐狸……”
苏文突然拉开门缝:
“你怎么知道是收据?”
沉默像滴入水中的墨汁般蔓延,
直到布丁撞翻画架发出巨响。
谎言总是比真相更精心包装,
可惜再华丽的蝴蝶结也系不住溃散的事实。
淮南·城北废弃纺织厂·亥时三刻 21:45
林川的牛津皮鞋碾过锈蚀的纺锤,
发出类似骨骼断裂的声响。
月光从破碎的天窗泻下,
照见墙上的生产日志——
最后日期停在1991年,
正是他结婚的年份。
陌生男人从阴影里走出,
工作服胸牌上“质检科·王”的字样已经褪色,
指甲缝里嵌着经年累月的棉絮。
“条件?”
林川的婚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男人掏信封的手有六指:
“离苏文远点。”
“为什么?”
“她父亲当年……”
男人突然咳嗽起来,
“……也爱穿你这种三接头皮鞋。”
远处输水管突然爆裂,
水柱冲散了后半句话。
命运是个蹩脚的裁缝,
总用最痛的针脚缝合最隐秘的伤口。
苏文公寓·子时初 23:00
苏文用镊子夹起聊天记录截图时,
发现陈宇发给“女演员”的最后一句话被马赛克遮住,
边缘露出半个爱心emoji。
林川的右手小指不停抽搐——
这是去年他签对赌协议失败后的后遗症,
此刻在苏文家的暖光灯下格外明显。
“转账记录有破绽。”
林川指着银行水印,
“日期是P的。”
苏文突然抓住他手腕:
“你答应他什么了?”
窗外突然传来摩托车轰鸣,
惊飞阳台晾晒的衬衣——
那件林川上次落下的纪梵希。
中年人的承诺像支票,
兑现时总要扣除青春的利息。
陈宇公寓·子时二刻 23:30
鱼缸里的锦鲤吞下最后一片“前程似锦”,
陈宇盯着手机里苏文三天前的未读消息。
床头柜摆着褪黑素和《恋爱心理学》,
书签是张被裁掉一半的合影——
他那部分的衣角还留着苏文画室的钴蓝颜料。
爱情里最痛的不是背叛,
而是当你捧出全部真心时,
对方却用放大镜寻找瑕疵。
我们都在自己编织的童话里当主角,
却忘了别人剧本里自己只是龙套。
凌晨的淮南突然起雾,
苏文窗外的路灯变成朦胧光晕。
她摩挲着证据里那个被裁掉的六指手掌印,
而林川的车正停在小区外第三个路灯下,
仪表盘显示油量只剩最后一格。
远处高铁呼啸而过,
车窗灯火明灭如走马灯,
映出乘客们各怀心事的侧脸。
真相就像淮南的雾,
你以为看清时,
它已悄然变形。
有些故事注定没有结局,
就像纺织厂永远织不完的那匹布,
我们只能抱着零碎的线索,
在记忆的迷宫里徒劳打转。
当晨光降临,
所有夜半私语都会化作露水,
唯有心上那道裂痕,
永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湿度。
苏文的画笔突然滚到床底,
笔尖沾着的钴蓝颜料在地板上划出蜿蜒轨迹,
最终停在半张泛黄的《淮南日报》前——
2003年的社会版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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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