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这一句话落地,学堂内一片哗然。
“放肆!”讲台上的老夫子一掌拍案,怒声喝斥,“你一个区区书童,怎敢代主子答题?目无尊长,是要找打不成?”
方世飞冷笑,立即接腔,打定主意要看沈阳的笑话。
“老师,您看他这架势,不知肚里有几两墨水,嘴巴倒是厉害的很。”
“不如请他上来讲讲这为官之道究竟何解,免得我们这些愚钝之辈,污了他的耳目。”
沈阳却不恼,负手而立,眼神淡定如水,微微一笑。
“既然先生说为官之道,那学生斗胆拙见,浅谈一二。”
“为官者,奉天承运,治民有责。为官之道,四字看似简单,实则蕴含深义,若以一言概之……”
沈阳微微一顿,抬眸望向讲台,语气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老夫子眉头一跳,目光微闪。
沈阳见众人惊讶,并未收口,只是缓缓地继续往下说,声音沉静如流云,却字字击心:
“为官之本,在于心忧天下;为政之责,在于替民请命。”
“若只图功名利禄,安享清闲,那与市井小民有何分别?若无先忧后乐之心志,不过是一身官袍之犬耳!”
话音刚落,整个学堂如被雷击般震住。
讲台上的老师,脸色微变,心中却已经滔天骇浪,如此言语,当真有大家风范,更有宰辅之才!
能说出这句话的人,怎么可能是方世玉这种不学无术的废柴身旁的书童?
“此言出自,谁人之口?”
老师盯着沈阳,语气不善。
方世飞脸色骤变,扇骨微颤,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顺着老师的话大喊一声:
“这话根本不是他想出来的,一听就是抄的!”
众人一愣,旋即议论纷纷。
“对啊!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这话听起来就不像他能说出来的。”
“他一个书童,说得太好听了点吧?不是偷听来的就是偷抄来的。”
方世杰也立即跳出来,装模作样地附和道:
“对对对!方才吟云那首诗就已经太过惊艳,现在又说出这种话。”
“不知是从哪位名家那里偷来的名作,想要在人前卖弄!”
“我看哪,这其中必有猫腻!”
方世飞冷哼一声,立马给老师拱手。
“先生,学生斗胆,请求彻查!请他交代,这番话究竟抄自何处!”
老师一挑眉,正中下怀。
他本就对沈阳出风头不满,如今学生主动递刀,他哪里会拒绝?
“沈阳,”他压低声音,语气森冷,“你说得一口好道理,但学堂乃育才之地,最忌剽窃盗用。”
“若你不能自证清白,今日便是你最后一日踏入我族学!”
“有你这般品行不端的书童,方世玉自然是一丘之貉,他也不许再来这族学!”
方世玉立刻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怒吼一声。
“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分明是你们嫉妒沈阳的才华,他要是剽窃的,我方世玉名字倒着写!”
方世飞却不依不饶:“你说不是就不是?那除非他能再作一首与云有关的诗,同样精彩,且当场成章,否则便是贼喊捉贼!”
说完这句,方世飞已经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就算这沈阳真有大才,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作出同样优秀的作品,这一局他赢定了!
话音一落,全班目光齐刷刷落在沈阳身上。
“有关云的诗句?”
沈阳轻声重复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原来这就是方世飞处心积虑的谋划啊,实在是太过小儿科!
“这又有何难?”
沈阳缓缓抬头,往前迈了一步,负手而立。
“听好了。”
语落,他张口吟道: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欢笑情如昨,流光不复还。
梦里故人远,书中旧影斑。
独立高楼望,悠悠心事山。
一首新诗,如细雨飘洒,又如大江奔流。
全场陷入死寂,所有人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首诗正是不亚于上一首的惊世之作!
而且两首诗都同样以云为题,前一首宽慰友人,是送行之作,这首却是借云,又写多年不与老友相见的伤感。
两首诗放在一起,简直是相辅相成!
方世飞,这时也傻了眼,张着嘴,一时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他心中只剩一句话在疯转:
“这、这不可能……”
不止他不信,甚至连方世玉都张大了嘴,看着沈阳像是在看天上下来的神仙。
“这,这你也能张口就来?”
沈阳轻轻一笑,反问:“你不是说我只会抄吗?那这一首,抄谁的?”
方世飞脸色如蜡,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连话都说不出来。
沈阳看着面如土色的方世飞,嗤笑一声,语气讽刺又轻蔑:
“怎么?这首也要说是抄来的?”
他扫视了一圈,语气忽然拔高,目光凌厉如刀锋,直刺众人心口:
“你们是不是要说,只要我沈阳写得比你们好,就是抄袭?”
“那如此我再来一首如何?”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前,衣袍微扬,神情不怒自威。
不等众人回过神,他已再度朗声吟诵:
白云千载空悠悠,谁解登楼意未休。
未识山河真面目,偏把浮名挂心头。
江月旧照英雄泪,风声犹唤故人愁。
回首来时多惘然,一笑掸尽旧尘浮。
此诗一起,字字沉厚如钟,句句如崖泻瀑布,直落人心深处。
这一次,不只是文采绝伦,而是那字里行间,竟带着一种沧桑的睿智与超脱的悲悯。少年口中吟出的诗句,竟像是经岁月洗礼的老者在叹息世事。
整个学堂一片寂静,静得连堂前飞过的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仿佛都能清晰听见。
那老夫子,嘴巴微张,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握笔的手在微微颤抖,眼中却满是惊骇与震撼。
他活到了这把年纪,都没有如此心境。沈阳不过一个稚子,怎么能作出如此佳作?
方世飞僵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连眼神都有些涣散。
而那群原本嘲笑的学子,一个个神情呆滞,嘴巴微张,却如哑巴般一句话都说不出。
“咚”
一声沉闷的敲钟声自学堂后院传来,正是放学之时。
可即便钟声响起,整间学堂依旧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弹,甚至连咳嗽都没有一声。
沈阳缓缓转身,背手而立,望向身后的方世玉,朗声道:
“少爷,既然这族学之中容不下真才实学,只认裙带与诬陷,那我们,还来做什么?”
方世玉怔住了,下一秒,他猛地抬头,眼中一片清明,点头如捣蒜。
“对!不上也罢!反正我早就腻了这破地方!”
“咱们走!”
语罢,沈阳甩袖转身,大步迈出学堂门槛,方世玉紧随其后,昂首挺胸。
今日他不仅在学堂扬眉吐气,更是从此不用再来这破地方,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众人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各怀心思。
方世飞恨不得现在就把沈阳撕碎,方世杰眼珠子一转,似乎又有了些别的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