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喜猛地抬起头,声音里透着一股刻意装出来的恍然大悟。
“夫人!夫人您先息怒!这帕子……奴婢好像,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话像点燃了引线,周氏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就连旁边抽泣的顾清月都停了哭声,错愕地望过来。
“你在哪儿见过?!”周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里面混杂着难以掩饰的紧张和更深的戒备。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根本不给翠喜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厉声打断:
“在哪见过?!我看你就是想替你主子开脱!还敢说不是早就串通一气?!死到临头还敢耍这种花招!”
糟了!
反应太快了!这老狐狸!
根本不给我把话说完的机会!
翠喜心里咯噔一下,刚想硬着头皮继续。
眼前那行奇异的文字再次闪现。
【因果链:嫡母察觉翠喜言语或有变数,恐计划被干扰,立刻出言】
这老虔婆!脑子转得比猴儿还精!
周氏死死盯着翠喜那张憋得通红的脸,心头火气直冲脑门,保养极好的手掌带着怒气,狠狠拍在旁边的花梨木小几上!
“啪——!”
一声脆响,震得桌上茶碗盖子都跟着跳了一下。
“好个刁奴!”周氏的声音尖厉,“死到临头,还敢在这儿跟我耍花腔,糊弄鬼呢?!当我死了?!”
她猛地扭头,朝着门外厉声喊道:“来人!”
话音刚落,厚重的棉门帘被猛地掀开,两个婆子应声而入。
正是周氏院里那几个专管动粗、执行家法的!
她们手上,不知沾过多少下人的血!
翠喜的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寒意从脚底板蹿起。
是她们!
怎么又是这两个人!
上一世……被死死按在长凳上,板子落下,皮开肉绽,痛入骨髓的绝望感,瞬间席卷重来。
周氏看着那两个婆子走到翠喜跟前,一左一右站定。
她稳坐上首,纹丝不动,声音却淬了冰:“把这个巧言令色、意图蒙骗主子的贱婢,给我拖出去!重打九十大板!打到她老实交代,到底是谁在背后撺掇她,教她这些下作手段!”
九十大板!
这打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几乎就在周氏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奇异文字再次浮现。
【因果链:嫡母因翠喜试图搅局而彻底恼怒,决定下重手惩治,杀鸡儆猴,彻底掐灭顾清月求见老爷的念头,并巩固自身在府中的绝对权威。】
杀鸡儆猴……
周氏这毒妇!
彻骨的寒意让翠喜头皮发麻。
她猛地抬头,本能地张嘴想喊冤。
“不!夫人!奴婢冤枉!奴婢真的只是……”
话没说完。
一个婆子面无表情地上前,动作快得吓人,蒲扇般粗糙的大手,快、准、狠地捂住了她的嘴!
另一个婆子则毫不留情地抓住她的两条胳膊,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往外拖去。
“呜!呜呜——!”
翠喜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咽。
那两个婆子力气大得惊人,她根本挣不开!
“母亲!不要!”顾清月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
她疯了似的想扑过去,却被旁边早有准备的两个大丫鬟死死拽住胳膊,动弹不得。
“不关翠喜的事!她是冤枉的!您罚我!您打我!求您放过她吧!翠喜——!母亲!求求您了!!”
哭喊声在空旷的正厅里回荡,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根本撼动不了周氏分毫。
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为什么?!
明明看到了因果!明明知道了她的算计!
为什么还是这样?!
这狗屁金手指,除了让我死得更明白点,到底他妈的有什么用?!
翠喜的眼睛死死瞪着周氏,嘴被捂住,发不出声音,那眼神里的愤恨、不屈和滔天怒火,几乎要将这屋子里的虚伪烧穿!
周氏冷眼以对,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好像只是挥手赶走了一只烦人的苍蝇。
她慢条斯理端起手边的茶盏,拿起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对着热气吹了吹。
正厅里安静得可怕。
只剩下顾清月低泣声,还有那些丫鬟婆子们的呼吸声。
下一刻。
门外庭院中,骤然响起沉闷的击打声。
“啪!”
那声音,一下,又一下,清晰无比地传进厅内,让所有人不免心惊。
突然,外面传来翠喜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然后,戛然而止。
重生一世,蝼蚁偏衔碎玉还。
……
“住手!”
一声沉喝,骤然响起,话语中自有威严。
庭院死寂。
顾清月和那几个拽着她的丫鬟都停了动作,循声望去。
国公爷顾远山不知何时已站在抄手游廊下,脸色阴沉,视线落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几乎看不出人形的翠喜身上。
其实在今天来之前,翠喜早就做了准备,她让小桃跟在外面见机行事,如果小姐提了国公爷还不行,她就去找国公爷过来。
适才翠喜被拖出去打的时候,她大叫求饶,算是发了信号,小桃听到了正厅里面的事情,觉得不好,也顾不得许多了,急忙去找的国公爷。
现时,两个行刑的婆子慌忙垂手立在一旁,头都不敢抬。
“父亲!”
顾清月猛地挣脱丫鬟的钳制,声音带着哭腔,踉跄着扑到顾远山脚边。
“父亲!求您救救翠喜!她快被打死了!您救救她!”
周氏心头微微一紧,面上却不见分毫异样。
她款款几步,到了顾远山身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婉柔顺:“侯爷怎么过来了?这点小事,何须惊动您。”
说着,她轻飘飘地扫了地上的翠喜一下,口吻随意。
“不过是这丫头犯了错,底下人管教不严,妾身略施薄惩,让她长长记性。已经罚过了,侯爷不必放在心上。”
顾远山皱了皱眉。
他看看翠喜那血肉模糊的背,又看看哭得不成样子的女儿,面有不豫。
“不过是个丫鬟,何至下此重手?”
周氏立刻接话,声音放得更柔,腔调里添了几分委屈:“侯爷有所不知,这丫头嘴碎,冲撞了月儿。月儿心善,不与她计较,妾身却不能不管。”
“再者,也怕她带坏了院里其他下人,这才罚得重了些,也是为了府里的规矩。”
“既然侯爷发话了,那便就此作罢。”
她轻轻拉了拉顾远山的衣袖。
“您难得过来,为这点子奴才的琐事扰了兴致,多不值当。妾身刚得了些新茶,侯爷不如去妾身屋里尝尝?”
顾远山原本就不怎么在意一个丫鬟的死活,听周氏这么一说,又见她态度恭顺,脸色便缓和下来。
他点了点头,任由周氏扶着,转身朝正房去了,竟是再没多看顾清月和翠喜。
“父亲!”
顾清月绝望地喊了一声,顾不得周氏,她连滚带爬地扑到翠喜身边,颤抖着手想去扶她。
“翠喜!翠喜你怎么样?”
翠喜趴在冰冷的地上,出气多,进气少,意识已经有些飘散。
血腥味和剧痛,是她此刻全部的感知。
“快!小桃!快帮忙把翠喜扶回清晖院!”
顾清月哭喊着。
她和小桃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软绵绵的翠喜架起来,一步一步,艰难地拖回了冷清的清晖院。
清晖院里一向缺医少药,此刻更是手足无措。
翠喜被放在床上,背上的衣衫早已和皮肉粘连在一起,稍稍一碰,便是钻心的疼。
顾清月和小桃急得团团转,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却什么也做不了。
翠喜只觉得浑身发冷,眼皮越来越重,耳边的哭声也渐渐远去。
就在她意识将要彻底沉沦之际,那熟悉的奇异文字再次浮现。
只是这次,还带了冰冷的提示音。
【提供以下选择:】
【一:继续。伤势严重,苏醒后将遗留永久性严重后遗症,可苟活下去。】
【二:重置。放弃本次生命,回归到开局,可吸取经验重新筹谋。作为补偿,‘因果链’将升级,出现的概率与清晰准确度更高。】
翠喜几乎没有犹豫。
这破身体,留着也是个废人,还要被人当猴耍。
“我选二!”
她在心中怒吼。
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