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室中。
缄默其口的医师黎烨，漆黑的双瞳盯着墙上的挂钟，一动不动，似乎是一座雕像。
刘克勤站在刑侦室外，也在细想，这起案件真正的突破口。
就在刑侦队长谢辰东，无计可施的时候。
法医秦川再次拿着一份尸检报告，递给了刘克勤，又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刑讯椅上的黎烨，忽然微微的抬起头，她细细的脖颈，也在努力撑着她的脑袋。
刘克勤拿着那份法医报告，轻轻敲门，便走了进去。
“谢队，我能说两句吗。”?
谢队点头，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听刘克勤说道。
“谢队，您坐着就行了。”
谢队闻言，也就坐着不动了。
刘克勤将那一份尸检报告，背在身后。
“师姐。”！
“这声儿师姐，是秦川法医让我叫的。”
“他说，您教他的第一堂解剖课，说过一句话，他现在都铭记在心。”
“你说，死人也会说话。”
黎烨坐在刑讯椅上，听着刘克勤的话，瘦弱的身子，突兀的抖了一下。
刘克勤观察到她的微表情，上眼睑提起，随即虹膜暴露增加，干瘪的鼻翼开始扩展。
这一点微表情，也许持续时间，只有0.04秒。
可还是被刘克勤，捕捉进眼中，她的“眼轮匝肌”有了明显变化。
只有0.04秒微表情，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恐惧”。
也只有来自心底的恐惧，才会有的微表情。
很明显。
法医秦川似乎很了解这位师姐，甚至是毫不保留的了解。
刘克勤并没有急着下猛料，而是继续说道。
“不仅尸体会说话，活人当然也会说话。”
“我也叫您一声师姐，在您的身上，我又学到了很多新东西。”
黎烨听着他的奉承，单侧嘴角上扬，伴随着轻微眨眼。
熟知“微表情”的刘克勤知道，自己这是被“鄙视”了。
或者说，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您真以为，您在进入监狱的一举一动，没有目击证人。”？
刘克勤的反问，让黎烨不得不看他几眼。
眉毛微微上扬的黎烨，最后却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在您进入监狱的同时，有三位目击证人，都亲眼看到你的身影儿。”
“即便是，你乔装打扮，换上囚服，进入放风的操场，故意杀害金八面。”
“都有目击证人，甚至不止一个。”
刘克勤拿着那一张尸检报告，站在黎烨的旁边，纸面朝下。
黎烨压低着稀疏的眉毛，瞳孔微微睁大，嘴角往下拉。
心中的愤怒，已经成为燃烧的火苗。
刘克勤伏低身子，盯着黎烨的眼睛，“您真不知道，自己有多显眼。”
这句话，是“羞辱”。
刘克勤慢慢踱步在黎烨的身边，脚步很轻，又每一步踩在她的心脏节拍上。
“一份目击证人，一份尸检报告。”
“这就是完整的证据链。”
黎烨的心跳声，似乎开始急促，随即又变得平缓。
这让刘克勤大为震惊，甚至是震撼。
在这种特定情景下，她竟然控制了心跳。
“言归正传。”刘克勤将那一份尸检报告，放在黎烨的面前，不过还是倒盖着。
“您小看了贼王金八面，对于贼的本能。”
“他的本能，对你造成了伤害，您的右胳膊上，有他留下的挖痕。”
“在他尸检的指尖里，留有人皮纤维组织，这是您失算的。”
刑警队长谢辰东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粗鲁的掀开黎烨的手臂。
挖伤的伤痕，还停留在她的手腕处。
“证据！证据！证据！”
“这就是证据。”！！！
谢队在刑讯室里嘶吼着，他像是野兽一样，喊声震动着黎烨的耳膜。
此时，刘克勤再次注意到黎烨的微表情，她稀疏的眉毛往下压，而上眼睑在微微提升。
这就说明，她的内心很“矛盾”。
可就在她“矛盾”的一秒钟，随即微表情再次发生变化。
黎烨的鱼尾纹渐渐加深，嘴角向耳后牵拉，这让她瘦的只剩下皮的脸颊，微微鼓起。
这是“开心”。
诡异的“开心”。
刘克勤心中那种，被她当作犯罪“棋子”的感觉，再次升华。
似乎，她的“连环杀人案”还未停止。
“我承认，我有罪。”黎烨凹陷的双眼，平静的像是眼眶里，塞了两颗黑葡萄。
刑警队长谢辰东听着黎烨松口，总算是长呼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杀那几个人。”?谢队的问话，轻松而又沉闷。
黎烨左侧嘴角上扬，嘴角不屑的斜撇，瓮声道。
“我不喜欢坏人，这跟我的人格有关系。”
“这四个人，是我生活的世界中，认识的最坏的几个人。”
“我每晚都在做噩梦，每次听到他们诉说的发迹史，都让我不寒而栗。”
“你永远不知道，贩卖人口的癞子吴，卖大烟的大肚虎，还有当汉奸的乌鸦王，以及贼王金八面。”
“到底有多坏，坏的让人想活剐了他们。”
“我一直以为，人间才是第十九层地狱。”
“他们死了，我才能睡个好觉。”
“今晚，我就能睡个好觉了。”
被杀的那几个刑满释放的劳改犯，并没想到，自己在监狱里，“恶人”的谈资，会成为他们的催命符。
刘克勤冲着黎烨深深的鞠了一躬，随即掀开贼王金八面的尸检报告。
“师姐。”！
“那个金八面没死，您失手了。”
“他只是昏迷，在医院抢救过来，他才是你最终的目击证人。”
“这几句话，才是秦川法医让我说的。”
黎烨眉毛上扬，随即干瘪的脸颊，提升嘴角，这是一种惊讶和快乐，结合的微表情。
这一起连环杀人案，似乎尘埃落定了。
刘克勤站的笔直，不再用咄咄逼人的语气，而像是老友见面。
“黎烨师姐，我真想知道，您为什么要如此急切的杀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您稍微降低下杀人节奏，应该不会露出马脚。”
黎烨抬起头，额头上的川字纹，清晰可见。
她只是深深的看了刘克勤一眼，便让刘克勤懂了。
“谢谢。”！
刘克勤再次鞠躬。
“他什么意思啊。”?谢队不解。
黎烨脸上很是轻松的，对着谢队说了一句话。
“Your incompetence is undermining wai san fen ju performance.”
这一句是福尔摩斯探案集里，最让人破防的一句话。
只不过，她换了一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