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之最近总是会出现幻觉，把眼前这个女人当成她的幻觉。
但如果一个人从头到尾就是另一个人的复制品，不管是性格，脾气，气质，容貌，亦或是熟悉的小动作，全部都一样。
那眼前的女人，可以说就是她吗？
裴砚之不懂，也不太相信会有这样完全一样的两个人。
他轻轻扬起眉毛，微微侧头，收回思绪，闭着双唇，品尝着加了梅汁的茶水。
空气中一片寂静，沈衡烟则是思绪杂乱，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眨动着，没有注意到裴砚之的目光。
她的脑中，有个声音叫嚣着，杀了他，否则等不到第七天，你就会死。
轻叹一口气，面前裴砚之却是抬手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木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沈衡烟微微抬头，细细看了看面前那个熟悉的木盒子，赫然是刺杀那晚裴砚之给她的那个木盒子。
裴砚之竟然还打算给她。
果不其然，沈衡烟接过，在打开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散发着寒气的碧玉簪。
“陛下，这…”
裴砚之看了看沈衡烟的脸，缓缓开口，“朕那晚不是说了。”
“这是给你准备的，趁手的，杀死朕的工具。”
沈衡烟愣了愣，裴砚之则是眼眸深邃的望着她，目光里遣倦着一闪而过的温情，不愠也不怒，只是静静的看着，等看够了，表情才有些严肃的开口。
“别想着现在对朕动手，朕晚上举办了庆功宴，你跟朕一起过去。”
看着女人脸上疑惑的表情，他右手转动着桌子上的茶盏，面无表情的继续开口，“景元王回京，给他接风洗尘的宴会。”
景元王回京，景元王？
裴景回来了？
沈衡烟愣了愣，语气淡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她不过是一个位分极低的才人，并且她怕晚上又不舒服，于是缓缓开口，“臣妾不去。”
裴砚之有微微的意外，眉毛一挑，“为什么不去？”
沈衡烟皱眉，“身体不舒服，臣妾现在也不是有心情参加这些宴会的状态。”
案桌对面，裴砚之静静坐着，眼神已然平静而又深邃，没有什么温度，“怎么，不敢去？”
沈衡烟抬眸皱眉，语气也渐渐冷了下来，“臣妾说了，臣妾只是不想去，不想。”
裴砚之冷笑一声，“不想去？怎么，听到裴景回来，沈才人不是应该迫不及待地去见他吗？”
沈衡烟只觉得这话听起来很莫名其妙，“陛下，臣妾根本不认识陛下口中景元王，为何又会生出想见他的心思。”
面前的男人沉默了片刻，但他的嘴角始终勾着一抹冷笑，语气愈来愈冷，“那你更应该去见见，他人很好很善良，温润如玉。”
“沈才人说不定会喜欢呢？”
话说完，裴砚之直接起身，将视线从沈衡烟身上离开，“晚点李平会找人来接你。”
他欲走，沈衡烟听完，眼眸中染着愠怒，也是再次开口，“陛下，臣妾说了，臣妾不去。”
她抬起头，直挺挺的对上裴砚之转身望向他的眼神，无所畏惧。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撞在一起，裴砚之将女人小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收入眼底。
倔强而又笃定，并不是很常见，但是却是沈衡烟的一部分。
裴砚之仿佛看到了那晚沈衡烟是如何对待为难她的奴才的。
他想起自己刚登上皇位时，不给那个女人名分，女人却不吵不闹。
在他面前，他看得出那个女人眼底的失望，但她面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裴砚之讨厌这种无所谓，哪怕那个女人能当面质问她也好，跟她生气也好。
偏偏那个女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沉默，沉默到他以为女人怕他。
刚登上皇位时，他是杀了很多人，手上沾满了血腥，无人不怕他。
但裴砚之想错了，那个女人不是，她不怕他。
她的性格就像是她那清冷的眉眼，凉薄无情，如果不流露出明显的表情，那张脸上就满是没有生机的倔强
裴砚之比谁都知道女人有多倔。
在不触碰底线的情况下，她会让步，但是触碰到她底线的，她不想做的事情，死都不会愿意做。
裴砚之深深看了眼沈衡烟，没有继续开口，冷着脸转身走了。
眼下离宴会开始还有些时间，他在上朝前李平就告诉他吴起元午时会过来。
等到迈步走进御书房内，裴砚之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吴起元，“如何了，吴太医。”
吴起元此刻的脸色终于不是太难看了，“陛下，这七日海棠之毒解药还没找到，但是臣已经查到此毒来源于朔国，并且在寻找解药过程中，臣发现其中有些事与先帝有关，特此先汇报给陛下。”
裴砚之点点头，示意吴起元继续。
“臣在一本医书记载中看到，先帝的嫔妃也曾中过七日海棠之毒。”
“当年先帝曾举国之力寻找解药，无果，不惜背上了【渴求长生不死炼丹，置百姓于不顾】的骂名。”
“但是最终没有找到解药，那位嫔妃也毒发身亡。”
裴砚之原本就紧皱的眉头又紧了几分，眼中带有疑惑，他从不曾听说有这件事，并且，先帝找了那么久的解药，都没有找到？
“是哪位嫔妃。”
吴太医：“回陛下，封号是婉宁，婉宁太妃。”
杂乱无章的回忆扑面而来，裴砚之呼吸一滞，立马想起了这个女人是谁。
婉宁，先帝曾深爱过的女人，因为死的早，让先帝一直念念不忘。
“可是朕不是听说她是眼瞎耳聋自杀的吗？”裴砚之声音低沉又带着些沙哑，虽然那时还很小，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没听说过中毒的事情。
“此事在记载中极其的隐晦，臣还是找了太医院一个年过八旬的打杂老头才隐隐有些眉目。”
“朕只查到，她当年毒发去世时，是怀有身孕的。”
裴砚之的脸色说不上好与不好，陷入了沉默。“朕会继续派人去查婉宁的事情。”
“至于去朔国寻找解药，需要什么碰到什么麻烦只管来找朕。”
“朕就一个要求，必须得快。”
吴起元点头，没错，沈才人的毒可是没剩下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