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隔着一个背影与他对视,只觉整个人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他面前。
她不自在地率先垂下眼,避开与他的对视。
面前尉迟莲的声音忽地插进,“师弟,正是好时辰,不妨先拜堂成亲?”
他虽是征求似的口吻,可实际上却是不容置疑的。
如今掌门重病闭关,尉迟莲这个副掌门便掌管着整个天剑宗,所有人纷纷听他号令。
沈枝知道,在书里时,燕斐并不插手门派内琐事,多半时间都在认真修炼。
也正因为此,他觉得师兄承担了许多,对师兄的许多决定也都配合甚至纵容。
今日的成婚也一样,是燕斐的妥协。
“嗯”,他应了一声,放下手中杯盏,起身走到沈枝身旁站定。
他的距离不远不近,头顶灯笼映出的影子几乎将沈枝笼罩,如同一只狰狞的巨兽,想要将面前猎物吞入腹中。
沈枝环视一圈,所有人的视线都停留在他们二人身上。
目光交织成囚笼,将两人困在其中,他们好像等着看一场表演,眼神里明晃晃写着“期待”二字。
礼官在众人注视下登场,是位样貌俊朗的陌生男子。
他看了沈枝好一会儿,才跟她对上目光,随后,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沈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位礼官她并不认识,以往的记忆里也并没有这个人啊?
正冥思苦想翻剧情翻记忆时,身旁的燕斐微微侧过身,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见。
“认得?”
沈枝摇头否认。
燕斐收回目光,没了下文。
成婚仪式表面风光,其实颇为简陋。
两人只对拜过,结下道侣契,她便被礼官引至偏殿就寝处。
刚放下手中团扇,引路的礼官忽地转过身,白皙俊俏的脸在红色灯笼映照下看起来有几分悚人的诡异。
他礼貌地笑了笑,声音柔和,“别怕,我是你师父派来送东西的。”
说着,他便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只锦盒递给她。
“这里头的丹药可以在受伤之际封住你的灵脉与气息,若事先吃下,可以假死逃生。”
说完,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我不能在此停留太久,你一会儿一定要吃下,这样才能保住一条命,听见没有?”
沈枝半信半疑,却还是装作相信的样子点了头。
礼官见她应下,便也不再多说,径直离开了偏殿。
偌大的侧殿之中,此刻只剩下沈枝一人。
红烛幽幽,明明应该喜庆温暖的氛围,却透出一股阴森感。
沈枝靠在被褥上闭目养神,梳理当下的一切。
她并没选择吃掉方才礼官递来的丹药。
若当真是合欢宗宗主,原书里沈枝的师父送来丹药,不太可能挑一个她完全没见过的陌生男子。
所以,这礼官究竟是谁派来的?
是尉迟莲吗?
毕竟这里只有他一心想让她死掉,让他的师弟被天道认可。
可这杀人的做法,天道当真会认可吗?
她如今是砧板上的鱼肉,唯一让她觉得有些安全感的,唯有原书的剧情。
思考了许久还是不得要领,思绪变得纷乱,渐渐沉睡过去。
再一睁眼,四周更黑了不少,窗外天色已暗,四周静悄悄的,如同鬼域。
她忽然觉得有些冷。
的确,春日夜里的风还是很凉的。
她脱掉鞋,摘掉了满头碍事的珠钗金饰,然后一股脑缩进被子里。
过了一会儿,整个被窝都变得暖暖和和,她仍睁着眼,警惕地打量着周遭。
偏偏这时候,以前看得那些鬼故事鬼片都在脑子里一帧帧播放,一丁点儿声音都会让她更清醒几分。
忽然,只听到无比清晰地“吱呀”一声。
有人将殿门推开了。
紧接着,便又回归平静,好像刚才的声音是错觉。
相隔墙壁与屏风,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被烛光照出轮廓。
来人身材高大,影子映在屏风上,夜里忽然出现,如同鬼魅。
他越走越近,眼看便要来到跟前,沈枝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靠在墙壁上,心跳得飞快。
下一秒,燕斐那张脸映入眼帘。
光芒照亮了他一边脸,他眼底森寒,冷芒幽幽,似有一瞬怀疑,这个裹着被子的女人究竟是谁。
沈枝还算镇定。
“你……你来干嘛?”
书里不是写好了吗?新婚之夜,燕斐并未踏入侧殿一步。
难不成在他师兄的逼迫下,他改了主意,打算今天就夺她小命?
“雾栖山是我的”,他离得远,气压却不小,“我去哪儿都不奇怪。”
沈枝忍住抽搐的嘴角,却闻到一股相当浓烈的酒气,很明显,是燕斐身上的。
书中说燕斐无欲无求,不沾酒色,怎么今日又喝这么多?
难不成喝大了想要杀个人玩一玩?
沈枝一只手护住了自己的脖子,一只手抓紧被子,紧张地盯着他,“那你现在是想……”
燕斐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见她把自己整个人捂在被子里,嗤笑一声。
“很怕死?”
他的神态上看不见一丁点儿醉意,可言行举止却根本不像之前的燕斐。
原本的燕斐对一切都十分冷淡,漠然到一颗心像是石头长的,没有血肉。
不会有多余的表情和情感。
可面前这一位,唇角却挂着看戏似的笑,如出一辙的凉薄,却添上了几分与生俱来的残忍。
难不成这位道君还有一位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
不……这是不可能的。
如若真是这样,这本一百多万字的玄幻小说不可能一点儿都不写。
水一水也要水个三四章。
难道喝了酒人的改变会这么大吗?
只见面前之人微微弯腰,凑近了她,将她整张脸细细看过。
像是打量自己精挑细选的猎物。
他薄唇轻启,“师兄劝我今夜杀了你,还特地给我灌了酒。”
“他知道,喝了酒之后,我会变得更残忍”,他唇角弯起,是个很好看的弧度。
如魅妖一般,惑人心魄。
他本就生得好,离得近了便看得更仔细。
“你想不想死啊?”
明明是在微笑,可那双眼睛却如同黑洞一般,压根瞧不见一丁点儿笑意。
漆黑一片,有些可怖。
沈枝摇头,临近这种关头,竟然不那么紧张了,心脏也逐渐归于平稳。
“没有人想死”,反骨突然就窜了上来,“难不成你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