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生的手指刚从舵盘上移开,裂谷岩壁上的那道刻痕还在他眼前晃着。三个字,和通风口的一样,歪得像是冻僵的手写出来的。他没再碰那银粉,也没去想谁在船上留下这些痕迹。现在没空琢磨内鬼的事。
飞船刚钻进裂谷,雷达就炸了。
屏幕上全是雪花,三艘黑影贴着陨石带边缘游动,像闻到血腥的鲨鱼。前方那艘突然亮起红光,船头伸出一对带钩的机械臂,关节处滋啦闪着电火花。
钩锁要来了。
他立刻把船体所有非必要电源切断,连驾驶舱的照明都关了。舷窗一暗,外面的星岩轮廓立刻模糊起来。他靠惯性滑行,尽量贴着右侧岩壁,让大块陨石挡住热源信号。
第一枚钩锁射出时,他正把舵盘往左打满。
那钩爪拖着电弧,呼啸着撞进岩壁,嵌进一道裂缝里,卡得死死的。走私船擦着它的轨迹飞过,差不到半米。
第二枚从侧后方来。
他没等它飞稳,猛地反打舵盘,船身侧翻九十度,贴着一块旋转的巨岩滑过去。钩锁因惯性太大,收不回来,一头扎进岩体,金属链条绷得笔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第三枚是连发。
他盯着雷达残影,发现发射前有半秒的电磁预热——和地球老式电磁炮一样,先充能再击发。他屏住呼吸,在信号闪现的瞬间提前打舵,船体一个急甩,像赛车过弯时贴着路肩擦过去。钩锁飞偏,砸在一块布满孔洞的球形陨石上,炸出一片碎屑。
三发全空。
他松了口气,但没敢放松。海盗船开始变阵,一艘绕到裂谷上方,另外两艘从两侧逼近,明显是要封死出口。雷达已经废了,他只能靠目视判断距离。一块陨石从舷窗掠过,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坑,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他忽然记起小时候玩过的打地鼠游戏——五个洞,锤子只能打一个,但老鼠有固定出洞顺序。他盯着前方三艘船的移动轨迹,发现它们轮替进攻时有个规律:先左前,再右后,最后正前突进,每次间隔四秒。
他把舵盘调成微操模式,手指悬在上面。
左前舰刚亮起红光,他提前半秒往右打舵;右后舰充能时,他立刻回正,准备应对正面突袭。果然,第三艘船加速冲来,机械臂完全展开,直扑船尾。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那机械臂伸到最长时,关节处的焊接缝明显变形,火星子一迸一迸地冒。他猛地把推进器推到顶,船体往前一蹿,同时反向打舵。机械臂抓空,因惯性继续前伸,结果被他自己船体挡住,关节强行扭转,发出金属撕裂的声响。
卡住了。
他趁机把船往裂谷深处钻,甩开包围圈。
后视屏上,那艘主力舰停在原地,机械臂歪在半空,像是断了的蟹钳。另外两艘想追,但裂谷太窄,大船进不来,只能在外围徘徊。他暂时安全了。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检查燃料表,数字停在三十六点五,没再往下掉。泄露确实停了,但消耗量太大,撑不了太久。燃料泄露是人为的,而船上能动这个手脚的,只有内鬼——这艘船从一开始就不对劲,但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活下来才是第一要务。 他摸了摸战术背心内袋,酸液瓶还在,金属片也完好。他顺手把刚才拆下来的那块废弃金属板拿出来,边缘刻着“铁爪-7”,像是某种编号。
他没扔,塞进座椅下的缝隙里。
这时,主控台突然“滴”了一声。
电路板那头还在冒烟,喇叭里传出干涩的机械音:“警告:非法操作。建议修复。”
他冷笑一声,没理。
刚想重新调航向,眼角余光扫到后视屏角落。
那艘卡住机械臂的海盗船,正缓缓后退。不是要放弃,而是调整位置。它把船头对准裂谷入口上方的一块巨型陨石,船体微微倾斜,像是在瞄准。
他立刻意识到不对。
那块陨石直径至少两百米,表面布满裂缝,要是被撞松,整个裂谷都可能塌。
他猛推推进杆,船速拉到极限。飞船在狭窄岩道里左突右闪,一块碎石擦过舷窗,留下一道白痕。他不敢开大灯,只能靠星岩轮廓判断方向。前方出现一道Y字形岔路,左边窄但深,右边宽但直通出口。
他选了左边。
刚拐进去,身后传来闷响。
不是爆炸,是撞击。
那艘海盗船用船头狠狠撞向陨石底部,力道精准得像是计算过角度。整块陨石开始晃动,裂缝迅速蔓延,碎石像雨一样往下掉。
裂谷要塌了。
他把舵盘死死压向左侧,船体几乎贴着岩壁滑行。头顶不断有碎块砸下来,警报声尖锐地响着,但他顾不上。前方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只剩一个勉强能过船身的口子。
他关掉引擎,靠惯性冲过去。
船体卡了一下,左侧护板被刮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他咬牙,重新点火,硬生生挤了过去。
身后,整条裂谷轰然崩塌。
烟尘和碎石冲天而起,把出口彻底封死。那三艘海盗船被埋了大半,只剩一艘勉强退出,船体严重变形。
他喘了口气,靠在座椅上。
肋骨处的伤口又开始发烫,布条黏在皮肤上,一动就扯得生疼。他没管,伸手摸了摸战术背心内袋,酸液瓶、金属片、试管都在。他低头看了眼主控台,燃料表跳了一下,三十六点四。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频谱图边缘有一段异常信号。
很低频,12.5赫兹,不像海盗的通讯波段,倒像是某种自动导航信标。他放大那段波形,发现它每隔十秒就闪一次,规律得反常。
他记下了频率。
还没来得及深想,主控台又响了。
这次不是警告,而是自动导航提示:“检测到可接入信号源,是否同步?”
他盯着那行字,没动。
上一艘船长临走前说“进了小行星带,活不过十分钟”,这话太准了。燃料被人动过手脚,船长提前跑路,现在又冒出个不明信标——这船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他握紧铁条,指节发白。
这地方不能久留。
他重新启动引擎,低功率推进,往信号源相反方向走。陨石群越来越密,雷达彻底废了,他只能靠目视和惯性判断位置。一块旋转的巨岩从上方掠过,表面有道深沟,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刮过。
他忽然停住。
那沟的形状,有点像“生”字。
他眯起眼,心跳快了一拍。
就在这时,主控台“啪”地跳出一个窗口。
白色底,黑字:“前方五万公里,注册武装舰一艘,静止状态,信号未识别。”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移向舵盘。
船外,一片碎石缓缓飘过,其中一块的断面,泛着淡淡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