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三道“镇魂香”升腾的暗金色烟柱笔直向上,在古老的梁木间弥漫、交融,散发出那霸道而奇异的香气,勉强驱散了部分血腥与恐惧的味道。满堂用人傀膏点燃的烛火摇曳着,昏黄的光晕连成一片,在墙壁和地面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如同无数不安的魂灵在起舞。
刘老实、王猛、张凡三人围在开始燃烧起火焰的火塘边,粗重的喘息尚未平复,紧握武器的手心满是冷汗,目光死死钉在紧闭的祠堂大门上,仿佛要将那厚重的木板看穿,看到村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只有火塘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烛火摇曳的细微声响,以及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清晰得令人心慌。
突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惊雷般炸裂!祠堂那两扇厚重的、包着铁皮的大门,如同被攻城巨锤正面轰中,猛地向内爆裂开来!
破碎的木屑如同暴雨般飞溅!沉重的门板碎片带着恐怖的动能,狠狠砸在青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一股裹挟着浓烈血腥味、刺骨阴寒和浓郁尸臭的狂风,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灌入祠堂!
满堂的烛火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流冲击得剧烈摇晃,光线疯狂明灭,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三道笔直的镇魂香烟柱也被吹得一阵紊乱,扭曲波动!
一个庞大的黑影,如同被巨力抛掷的破麻袋,裹挟着这股恶风,重重地摔砸在祠堂中央冰冷的青砖地面上!
是赵铁柱!
但他此刻的模样,让所有看到的人瞬间如坠冰窟,血液几乎冻结!
他身上的旧皮甲如同纸糊般被彻底撕裂,变成挂在身上的破烂布条,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胸膛和腹部。一道可怕的、几乎贯穿了整个腹部的巨大撕裂伤狰狞地翻卷着,深可见骨!
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黑色寒气正从中不断逸散出来,所过之处,连地上的灰尘都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破碎的肠子和内脏混合着粘稠的、颜色发暗的血液,从伤口中挤压出来,拖曳在冰冷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赵铁柱的一条手臂以完全违反常理的角度扭曲着,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中。那张往日里坚毅如铁的脸庞,此刻布满了血污和泥土,眼耳口鼻都在汩汩地向外淌着鲜血!
他仅存的、那只还能睁开的眼睛,瞳孔已经涣散,只剩下眼白部分布满狰狞的血丝,死死地瞪着祠堂那布满蛛网的穹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微弱声响,每一次艰难的抽吸都伴随着大量血沫从嘴角涌出!
这位溪源村最强的武者,巡夜队的支柱,此刻如同一具被彻底摧毁的残骸,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生命的气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流逝!
“铁柱哥——!!!” 王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悲鸣,目眦欲裂!他脸上的刀疤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扭曲蠕动,仿佛活了过来!他下意识就要扑过去。
“别动!!” 刘老实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尖锐变调!他死死拽住了王猛,枯黄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片死灰,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近乎崩溃的绝望!“别过去!看……看门口!!”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粘稠、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黑暗,如同活物般,从被暴力轰开的祠堂大门处汹涌而入!
那黑暗并非纯粹的无光,而是翻滚着、凝聚着,如同粘稠的墨汁,又像是无数怨魂纠缠成的黑雾!它吞噬了门外所有的景象,将祠堂门口彻底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翻腾着恶意的混沌深渊!
就在这片翻滚的、令人窒息的黑暗迷雾深处,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缓缓地、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
它起初只是一个朦胧的、扭曲的影子,仿佛只是雾气偶然的凝聚。但下一刻,那影子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变得凝实!
依旧是那个被大诡附身的“人傀”!
它那青灰色、布满尸斑和巨大撕裂伤口的躯体,在翻腾的黑暗迷雾中若隐若现。头颅依旧以诡异的角度歪斜着,下巴耷拉。但那双眼睛——那两团翻滚着幽绿色粘液的窟窿——此刻却爆发出一种极度怨毒、极度贪婪的邪异光芒!仿佛穿透了祠堂的光影和烟雾,死死锁定了火塘边三个鲜活的生命!
它没有立刻冲进来,而是静静地站在那片翻滚的黑暗迷雾边缘,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看客。
然后,一只手掌,一只青黑色、指甲尖锐乌黑、如同鹰爪般干枯扭曲的手掌,缓缓地从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迷雾中探了出来。
那只手掌的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优雅和从容。它无视了祠堂门口那由烛火光辉和镇魂香烟气形成的、肉眼不可见的微弱光罩,就那么径直地、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进来!
呲——!!!
当那只青黑色的鬼爪触碰到光罩的瞬间,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面上!祠堂门口那片区域,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金色光芒!无数细密的、如同古老符文般的金色光丝从虚空中浮现,死死缠绕在那只鬼爪上!
同时,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黑色浓烟,伴随着刺耳的、如同千万只指甲刮过玻璃的“呲啦”声,猛地从鬼爪与光罩接触的地方升腾而起!那黑烟翻滚扭曲,散发出比尸臭浓郁百倍的、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焦糊恶臭!
“呃啊——!!!” 一声非人的、混合着痛苦与无尽怨毒的尖啸,并非通过空气传来,而是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直接刺入了祠堂内刘老实、王猛、张凡三人的脑海深处!
张凡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一片血红!剧烈的眩晕和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耳边只剩下那持续不断的、足以令人疯狂的尖锐噪音!他死死咬住舌尖,用剧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守住心神!!” 刘老实同样抱着脑袋,痛苦地蜷缩着身体,但他依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张凡和王猛嘶声咆哮,声音在脑内的尖啸中显得异常微弱:“别……别看它!别听那声音!是惑心魔音!祠堂……有镇魂香!它……它进不来!只要我们不出去!只要香不灭!熬到……熬到天亮就……啊——!!”
他话没说完,又是一阵更加猛烈的精神冲击袭来,让他痛苦地蜷缩在地,发出压抑的嘶吼。
王猛双目赤红,状若疯魔,他死死盯着门口那只被金色光丝缠绕、冒着滚滚黑烟的鬼爪,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手中的柴刀因为过度用力而嗡嗡作响,仿佛随时要冲上去拼命,又被仅存的理智和那恐怖的景象死死钉在原地。
张凡强忍着脑内翻江倒海的剧痛和眩晕,艰难地抬起头。视线穿过摇曳的烛火和扭曲的金色光丝,他看到那只青黑色的鬼爪,在暗金光罩的灼烧下,皮肤如同蜡烛般迅速焦黑、碳化、剥落,露出下面更加漆黑、仿佛没有实质的骨骼!但那只爪子的主人——迷雾中那双怨毒的幽绿眼窝——却死死地盯着他,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精神力量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试图瓦解他的意志!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张凡!他看着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濒死的赵铁柱,看着门口那只在光罩中挣扎灼烧、却依旧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鬼爪,看着痛苦蜷缩的刘老实和濒临崩溃的王猛……
祠堂的烛火在阴风中疯狂摇曳,镇魂香的烟雾剧烈波动。这看似坚固的堡垒,在这恐怖大诡的持续冲击下,仿佛随时都会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