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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陈老那中气十足的笑声还在溪谷里打着旋儿,

孙悟香已经揣着新鲜到手的最后一个盲盒,脚步轻快地往营地方向走了。

任务完成,一个没漏。

她心情不错,甚至轻轻哼起了不成调的山野小曲,

马尾辫随着步伐小幅度地晃悠。

营地监控帐篷里,气压却低得像暴风雨前的闷罐子。

吴刚瘫在导演椅上,脸色灰败,眼神发直,盯着面前几个监控屏幕。

赵大武正对着镜头龇牙咧嘴地揉着摔疼的屁股,

一边比划一边唾沫横飞地复盘自己是怎么被“一股妖风”原地转了个圈的。

林薇薇坐在小马扎上,抱着膝盖,眼神放空,精心打理的发型还沾着几片古镇的落叶。

苏澈靠在一棵树干上,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酷哥形象碎了一地,只剩下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

钱不多最惨,顶着一头草屑烂叶,对着镜头控诉孙悟香“不讲武德搞偷袭戳人要害”,

说到激动处还下意识地揉了揉屁股。

只有陈老,还坐在溪边的大青石上,慢悠悠地喝着茶,对着跟拍镜头乐呵呵地点评:

“那丫头,力气是大了点,但讲规矩,说淘汰就淘汰,不因为我是大前辈就说些假客气话,一点不含糊。”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彻底疯了,服务器都在哀嚎。

满屏的【哈哈哈哈】、【心疼哥哥姐姐三秒钟】、【猎人小姐姐求开班】、【吴扒皮出来挨打】、【陈老:这波我在大气层】【哥哥嘎出声的画面出表情包了】……

热度曲线直接蹿上了平台年度峰值。

“导……导演?”

助理小心翼翼地捧着平板,上面是雪花般飞来的后台数据和各大平台的讨论热度截图,

“讨论度、观看人数、弹幕量……全平台第一,热搜前十我们占了六个!”

吴刚的眼珠子缓缓转动了一下,聚焦在平板屏幕上那些令人眩晕的数字上。

他张了张嘴,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涌上,

最后定格在混合着狂喜、后怕、心绞痛和“老子真是走了狗屎运”的诡异酱紫色上。

“药……”他颤抖着伸出手指。

助理手忙脚乱地拧开速效救心丸的瓶盖,

倒出几粒塞进吴刚嘴里。

吴刚费力地咽下去,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缓了好一会儿,

才猛地睁开眼,眼神里爆发出一种赌徒压中豹子般的狂热光芒。

他一把推开助理,抓起桌上的对讲机,

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亢奋:

“所有单位注意,直播……直播继续,给老子切主画面。

切猎人,切那个孙……孙悟香,镜头给我怼上去,她走到哪儿拍到哪儿。

我要她360度无死角。

还有,通知营地,准备迎接‘猎人’凯旋,

气氛,气氛搞起来。给我整热闹点!”

命令下达,整个营地像被按下了快进键。

刚才还死气沉沉的牛马打工人(工作人员)瞬间打了鸡血,

扛着各种长枪短炮(摄像机)呼啦啦涌向营地入口。

几个场务手忙脚乱地把角落里落灰的彩旗翻出来,七手八脚地往营地大门上挂。

还有人搬出了不知道哪个活动剩下的充气拱门,正吭哧吭哧地打气。

孙悟香刚走到营地外围,就看到这阵仗。

彩旗在风里呼啦啦响,一个巨大的、半瘪不瘪的彩虹色充气拱门歪歪斜斜地立在入口处,

上面印着褪色的“热烈欢迎赢家”几个字。

一群穿着马甲、扛着黑乎乎“铁疙瘩”(摄像机)的人正对着她,

镜头黑洞洞的,像无数只眼睛。

她脚步顿了一下,有点困惑地歪了歪头。

这是在……欢迎她?

山上土匪回寨,也没这么大阵仗啊?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确认没人。

⊙ω⊙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花里胡哨马甲、梳着小辫子的男人(现场导演)拿着个喇叭,

激动地冲她喊:

“孙悟香,猎人孙悟香,看这边,看镜头,笑一个。

对,挥挥手,你是冠军,你是最棒的猎人。”

孙悟香更懵了。

冠军?最棒?

她不就是淘汰了几个“肥羊”,抢了几个盒子吗?

这就算最棒了?

人类的标准……真奇怪。

不过她想起刘梦娇说过,在城里干活,要“配合镜头”。

于是她努力扯动嘴角,对着那些黑洞洞的镜头,

露出了一个极其僵硬、如同面部肌肉抽筋般的“笑容”,

同时抬起右手,

非常不自然地、像招财猫一样小幅度地挥了挥。

【噗……】

【这营业假笑,我仿佛看到了被迫拍照的自己】

【小姐姐:我是谁?我在哪?他们为什么拍我?】

【这挥手,充满了对镜头的敬畏和不解】

【可爱死了。反差萌拉满】

【吴扒皮,快给小姐姐结工钱,加鸡腿】

这僵硬的笑容和机械的挥手,配上她那张茫然又努力配合的脸,

瞬间又引爆了一波弹幕狂潮。

现场导演激动得脸都红了:

“对对对,很好,保持住。走,往前走,穿过拱门。”

孙悟香只好硬着头皮,在那群镜头和工作人员的簇拥下,

像个被押解的稀有动物一样,脚步僵硬地走向那个歪歪扭扭的充气拱门。

拱门旁边,站着脸色复杂的赵大武、林薇薇、苏澈和钱不多。

陈老也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站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

当孙悟香终于穿过那个半瘪的拱门,踏进营地中央时——

“嘭!嘭!嘭!”

Õ_Õ

几声闷响。

几个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拧开了手持礼花筒。

彩色亮片和塑料彩带如同天女散花般炸开,

稀稀拉拉、有气无力地飘落下来,大部分落在了孙悟香的头发、肩膀和地上。

(ㅎ.ㅎ)

孙悟香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睛瞪圆了,

看着漫天飘落的彩色碎屑,眼神里充满了惊奇。

这玩意儿……能吃吗?

她下意识地伸手,捻起一小片亮闪闪的金色塑料片,

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然后嫌弃地撇撇嘴,手指一弹,把它弹飞了。

▼_▼

【哈哈哈哈嫌弃脸】

【内心OS:这什么破玩意儿?】

【道具组扣鸡腿,礼花筒都打不响】

【这欢迎仪式也太寒碜了,配不上我大王的身手】

【吴扒皮:经费,经费在燃烧。(并没有)】

“恭喜猎人孙悟香!成功淘汰所有嘉宾!获得本场最终胜利!”

现场导演用尽力气嘶吼,试图营造热血沸腾的气氛,可惜效果不佳。

营地中央临时搭起了一个小台子,上面放着五个颜色各异的物资盲盒,

正是孙悟香一路“缴获”的战利品。

吴刚导演此刻也强撑着“红光满面”地站在台子边,

手里拿着个塑料的、金灿灿的“冠军”奖杯,

对着镜头努力挤出笑容。

“孙悟香,恭喜你。”

吴刚的声音通过喇叭传出来,带着点刻意拔高的激昂,

“作为本场最优秀的猎人,现在,请开启你的胜利果实——物资盲盒。看看你的运气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几个刚被“淘汰”、表情各异的嘉宾,都聚焦在孙悟香身上。

弹幕也刷满了【开盲盒!】、【求欧皇附体!】、【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孙悟香看着台上那五个盒子,又看看吴刚手里那个金灿灿、轻飘飘的“奖杯”,

眼神里的茫然更重了。

胜利果实?就是这几个盒子吗?

她还以为有什么庆功宴,或者……至少给只烧鸡?

不过有东西开总是好的。

她走上前,随手拿起离她最近的那个属于林薇薇的银色盲盒。

盒子不大,轻飘飘的。

她学着之前看别人拆快递的样子,手指在盒子边缘摸索了一下,没找到开口。

“呃……这边,有拉环。”

旁边一个工作人员小声提醒,指了指盒子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塑料小环。

孙悟香捏住那个小环,轻轻一拉。

“嘶啦——”

盒子打开。

里面躺着一小包……压缩饼干。

包装上印着“野外生存高能量食品”。

孙悟香拿起来,捏了捏,硬邦邦的。

她疑惑地看向吴刚。

⚆_⚆?( ̄⊥ ̄)

吴刚脸上的笑容有点僵:“呃……高能量,补充体力,好东西。”

孙悟香没说话,默默地把压缩饼干放到一边。

她又拿起苏澈那个紫色盲盒,拉开。

里面是一个……迷你强光手电筒。

吴刚:“呃……照明,实用品。”

接着是钱不多的黄色盲盒——一小瓶驱蚊花露水。

吴刚:“……防蚊虫,多贴心。”

赵大武的红色盲盒——一个多功能军刀(塑料的)。

吴刚:“……工具,多用途。”

最后是陈老的绿色盲盒。

孙悟香拉开,里面是一小包……真空包装的茶叶。

吴刚:“……” 他词穷了。

孙悟香看着台子上摆开的五样东西:压缩饼干、小手电、花露水、塑料刀卡、一小包茶叶。

又低头看看自己那个瘪瘪的小背包。

她辛辛苦苦追了大半天,淘汰了五个“肥羊”,抢来的“买路财”,就这?

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看向吴刚,

眼神里充满了货真价实的困惑。

¯_(ツ)_/¯

她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就这?

【噗……哈哈哈哈】

【吴扒皮,你抠死算了】

【小姐姐: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这物资也太寒酸了,对不起我大王的付出】

【看小姐姐那委屈的小眼神,心疼了】

【强烈要求加鸡腿,立刻!马上!】

【吴扒皮真是不亏对他的外号】

现场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吴刚被孙悟香那无声的控诉看得老脸发烫。

赵大武等人看着那堆“破烂”,表情也是相当精彩,想笑又不敢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

刘梦娇如同一阵旋风般冲进了营地,脸上还带着刚才在监控帐篷憋笑憋出的红晕,

她一眼就看清了台上的寒酸物资和孙悟香那委屈巴巴的小表情,心头火“噌”地就上来了。

“吴导!”

刘梦娇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到台前,脸上堆着职业假笑,声音却像淬了冰,

“我们家悟香今天表现怎么样?这直播效果,您还满意吗?”

吴刚看着刘梦娇,又看看她身后那个“核武器”,

刚才的亢奋瞬间被心虚取代,干笑两声:

“满意,非常满意。悟香表现得太出色了,简直是……是天降紫微星啊。”

“哦?是吗?”

刘梦娇皮笑肉不笑,目光扫过那堆寒酸的盲盒,

“那这拯救了低迷收视率的胜利果实……

是不是有点配不上我们家紫微星的身份啊?

知道的说是物资盲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发叫花子呢。

我们家悟香可是实打实、一点水分没掺地淘汰了五位老师。

这体力消耗,这精神压力。”

她每说一句,吴刚的脸就白一分。

赵大武等人默默低下头,假装研究地上的蚂蚁。

陈老倒是乐呵呵地看戏。

“那……梦娇你的意思是?”

吴刚搓着手,赔着笑。

“我的意思很简单。”

刘梦娇一把揽过还在研究那包压缩饼干能不能吃的孙悟香,声音拔高八度,

“我们家悟香,饿了,累坏了。

现在,立刻,马上。

我们要去吃顿好的,补充能量,这后续的录制……”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

“没问题,没问题。一会儿有庆功宴,保准你满意。”

吴刚立刻拍胸脯,

“后续录制明天才开始,你们先去休息,好好休息。一会庆功宴见。”

“这还差不多。”

刘梦娇哼了一声,拉起还在懵懂的孙悟香,

“走,宝,姐带你吃大餐去,比压缩饼干好吃一万倍。”

孙悟香一听到“吃大餐”,眼睛瞬间亮了,

刚才那点小委屈立刻烟消云散,乖乖地被刘梦娇拉着往外走,

还不忘回头对着那堆寒酸的“胜利果实”做了个嫌弃的小表情。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吴刚长长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他抹了把汗,对助理无力地挥挥手:

“快,快让人把这儿收拾了。还有,通知财务,给刘梦娇那个活祖宗……打笔奖金过去。”

刘梦娇那辆沾满泥点的小破车在高速公路上狂飙。

车窗开着,初夏傍晚的风带着暖意灌进来,吹乱了孙悟香的头发。

她靠在副驾驶上,手里捧着刘梦娇刚在服务区给她买的超大杯草莓圣代,

正用塑料小勺挖着吃,冰凉甜腻的口感让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像只晒太阳的猫。

“慢点吃,别冰着。”

刘梦娇瞥了她一眼,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丫头,心思单纯得可怕,一点好吃的就能哄得眉开眼笑。

“刘姑娘,”

孙悟香咽下一大口冰激凌,满足地舔了舔嘴角的奶油,好奇地问,

“我们这是去哪?不是回那个亮堂堂的‘山洞’(大平层)吗?”

“山洞?”

刘梦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噗嗤一笑,

“那叫家,暂时不回了。带你去吃庆功宴,宰吴扒皮一顿。”

她语气带着点兴奋,

孙悟香眼睛亮了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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