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职反省的第五日清晨，包拯正在书房研读医典，试图从古籍中寻找”朱颜笑”毒的更多线索。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公孙策不等应门便匆匆进来，额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大人，出大事了！昨夜新科进士杨文远府上闹出了’鬼新娘’命案，死了三个人！府丞不敢决断，皇上口谕，命您即刻复职查案！”
包拯合上医典，眉头紧锁：”‘鬼新娘’？细细道来。”
“杨文远三日前迎娶绸缎商林员外之女林月娥。新婚当夜，宾客散去后，洞房内突然传出杨文远凄厉的惨叫。下人冲进去时，只见新娘子竟变成了一具腐烂的女尸！杨文远当场昏厥，而新娘不知所踪。昨夜，杨府又接连死了两个丫鬟，都是被活活吓死的！”公孙策声音发紧，”如今开封城里都在传，是冤魂索命…”
包拯起身更衣：”备轿，去杨府！鬼神之说，本官不信。”
杨府大门紧闭，门前冷冷清清，与三日前张灯结彩的景象判若两地。包拯的轿子刚到，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就慌忙迎上来：”包大人！您可算来了！我家老爷快疯了，府里人心惶惶…”
包拯沉声问：”杨进士现在何处？”
“在…在后堂佛堂里，自那晚后就躲在里面不出来，说是要超度亡魂…”
包拯命人带路，穿过几进院落。杨府内一片死寂，仆人们面色惨白，走路都贴着墙根。佛堂外，两个小厮瑟瑟发抖地守着门。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檀香味扑面而来。佛堂内烛火摇曳，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男子跪在蒲团上，对着观音像不停叩拜，口中念念有词。听到开门声，他猛地回头，露出一张憔悴不堪的脸，眼中满是惊恐。
“杨文远？”包拯问道。
那男子愣了片刻，突然扑过来抱住包拯的腿：”包大人！包青天！救救我！她要杀我…她要杀我全家啊！”
包拯扶他起来：”冷静些，把事发经过详细道来。”
杨文远浑身发抖，断断续续地讲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那日…那日婚礼一切正常，月娥虽有些害羞，但举止得体。宴散后，我入洞房，见月娥坐在床边，红盖头还未揭。我上前揭盖头，却发现…发现盖头下是一张腐烂的脸！眼睛都成了两个黑洞，对我咧嘴一笑…我当场昏了过去，醒来后月娥就不见了，床上只剩下一具腐尸！”
包拯目光锐利：”那腐尸现在何处？”
“在…在厢房停着，不敢下葬，怕她再回来…”
包拯立即命人带路查看尸体。厢房里，一具女尸停放在门板上，盖着白布。公孙策上前揭开白布，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尸体面部已经高度腐烂，但依稀可辨五官轮廓，身上还穿着大红嫁衣，只是多处被尸液浸透，散发着恶臭。
包拯戴上素绢手套，仔细检查尸体：”死亡时间至少半月以上，绝非三日前的新娘。”
杨文远闻言更惊恐了：”不可能！那日明明是和活生生的月娥拜的堂，多少宾客都看见了！”
包拯不置可否，转而问道：”那两个被吓死的丫鬟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老管家颤声回答：”是…是昨夜晚间。小翠说看见新奶奶穿着嫁衣在花园里走，吓得大叫，当场就断了气；另一个丫鬟小红去查看，回来就说’新奶奶要我们偿命’，然后也…也去了…”
包拯眉头紧锁：”带我去洞房看看。”
洞房还保持着那晚的样貌。大红的喜被凌乱地摊在床上，合卺酒原封未动，地上有几个模糊的脚印。包拯蹲下身，仔细观察那些脚印，突然问道：”新娘身高多少？”
杨文远一愣：”约…约五尺二寸。”
包拯指着地上的脚印：”这脚印尺寸相符，但步幅显示走路之人身高至少五尺六寸。而且…”他掀起床单，在床下发现了一些潮湿的泥土，”有人曾藏身床下。”
公孙策低声道：”大人是怀疑有人假扮新娘？”
包拯不答，转而问杨文远：”林月娥平日可有什么异常？或者，你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杨文远眼神闪烁：”没…没有。月娥温柔贤淑，我也从不与人结怨…”
包拯敏锐地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当真？杨进士，隐瞒只会让案情更加复杂。”
杨文远突然跪地痛哭：”我…我承认！半年前我曾与一位叫月蓉的女子有染，后来她投河自尽了…但那是她自己想不开，与我无关啊！”
“月蓉？”包拯眼中精光一闪，”与月娥是何关系？”
杨文远摇头：”毫无关系，只是名字相似…”
包拯不再多问，转身吩咐：”展昭，去林府查问林月娥的情况；公孙先生，我们去看看那两个死去的丫鬟。”
验看丫鬟尸体时，包拯发现了蹊跷之处：两人虽面目扭曲，显是受惊而死，但脖颈处都有细微的针孔。与此同时，展昭带回了一个惊人消息：林月娥有个双胞胎姐姐叫林月蓉，一年前投河自尽，而林员外证实，婚礼当日出门的确实是活生生的月娥！
包拯立即提审林府陪嫁的嬷嬷。那老嬷嬷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交代：”上轿前，小姐…小姐还吃了半块喜饼，怎会是死人呢？不过…”她突然压低声音，”老奴觉得小姐这几日有些奇怪，说话走路的样子都和以前不太一样…”
包拯追问：”林月蓉是怎么死的？”
嬷嬷面露难色：”大小姐她…她与杨进士相好，后来有了身孕，杨进士却要娶别家小姐，大小姐一时想不开就…”
包拯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杨文远先前可知道月娥是月蓉的妹妹？”
嬷嬷摇头：”应该不知。大小姐死后，老爷就带着二小姐搬去了陈州，上月才回来。杨进士中举后前来提亲，老爷本不愿答应，是二小姐自己…”
正说着，公孙策匆匆进来：”大人，属下在城中查到，半月前有位赵天师曾为杨文远看过风水，说是要’阴阳调和’才能保仕途顺利！”
包拯立即意识到什么：”立即搜查杨文远的书房！”
杨文远的书房整洁雅致，包拯很快在书架暗格中找到一本风水秘籍和几张符纸。秘籍上记载着一种叫”阴婚改命”的邪术——娶已故女子为妻，可借阴德改运。而符纸上则画着诡异的符文，署名”赵玄灵”。
“果然如此！”包拯冷笑，”杨文远为求功名，与妖道合谋，用邪术骗婚！”
展昭疑惑道：”可林月娥明明活着进了杨府…”
包拯眼中精光闪烁：”如果进杨府的’林月娥’，实则是林月蓉假扮的呢？”
公孙策大惊：”大人是说…林月蓉未死？”
包拯摇头：”不，林月蓉确实死了。但若有人假扮她，再利用一具无名女尸制造’鬼新娘’假象…”
正分析间，衙役慌张来报：”大人！城南乱葬岗发现一具新鲜女尸，经林府辨认，正是林月娥！死因是…是脖颈处的银针，与吓死的丫鬟一样！”
包拯拍案而起：”全城通缉赵玄灵！杨文远现在何处？”
“还在佛堂…”
包拯带人赶到佛堂，却发现杨文远已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脸上凝固着一个诡异的笑容，与崔明远博士的死状一模一样！
“朱颜笑！”公孙策失声道。
包拯环顾四周，发现佛堂窗户微开，窗棂上挂着一小块道袍碎片。他伸手取下，只见布料上绣着一个小小的八卦图案。
“赵玄灵…”包拯面色阴沉，”传令封锁四门，全城搜捕！此人精通邪术，极度危险！”
当夜，开封府衙灯火通明。包拯正在分析案情，展昭押着一个灰头土脸的道士进来：”大人，在城南土地庙抓到的！”
那道士约莫五十岁年纪，面容阴鸷，被按在地上仍冷笑不止：”包拯，你奈何不了我！我乃得道之人，区区官府…”
包拯一拍惊堂木：”赵玄灵！你与杨文远合谋，利用’阴婚’邪术害死林月娥，又用毒针杀害丫鬟灭口，如今杨文远也死于你手，还不从实招来！”
赵玄灵狞笑：”证据呢？那些愚民自己相信鬼神之说，吓死了与我何干？”
包拯冷笑：”你以为本官找不到证据？”他取出一张符纸，”这上面的符文与杨文远书房中找到的一模一样；窗棂上的道袍碎片与你身上破损处完全吻合；更重要的是…”包拯突然提高声调，”林月娥尸体上的银针，与崔明远案中的’朱颜笑’毒针手法一致！赵玄灵，你就是沙鲁克的同伙！”
赵玄灵面色骤变：”你…你怎么知道沙鲁克…”
包拯乘胜追击：”庞太师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们接连杀害崔明远、梅娘，又制造’鬼新娘’案扰乱视听？”
赵玄灵突然狂笑：”包拯，你太聪明了…但聪明人往往死得早！”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血，随即抽搐倒地。展昭急忙上前查看，已经气绝身亡。
“口中藏毒…”包拯面色凝重，”此案背后，果然还有更大黑手。”
公孙策忧心道：”线索又断了。庞太师权势熏天，我们…”
包拯坚定地打断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传令，厚葬林月娥，抚恤林家；杨文远咎由自取，但杀人者赵玄灵已伏法，此案可结。至于庞太师…”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来日方长。”
退堂后，包拯独坐书房，取出赵玄灵身上搜出的一张残缺纸条，上面只有几个字：”八月中秋，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