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天衍峰上。
洛小白回到洞府。
洞府内，流转的微光驱散角落的黑暗，空气里弥漫着他惯用的、清苦的凝神草药香。
白日里公开课的喧嚣、元舟等人热切却令人窒息的攀附，以及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的心弦，早已将他的心神耗得颇多。
他把自己摔进了那张铺着寒玉席的云榻，连外袍都懒得褪去，眼皮刚沉重地合拢。
“砰！”
一声毫无征兆、也绝无半分客气的巨响，粗暴地撕裂了洞府内的宁静！
沉重的玄铁木门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猛地推开，重重撞在镶嵌着防御符文的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禁制光晕如同受惊的水波般剧烈荡漾了几下，旋即黯淡下去，竟连一丝迟滞都未能做到。
在这丹华宗内，能如此蛮横、如此理所当然地无视一切规矩与界限，如入无人之境般闯入他这洞府的人——唯有凌渊。
凌渊走到洛小白面前，将《太虚炼神诀》骨简掷在案头时，简尾还有一道尚未干涸的幽蓝血渍。
锻炼精神力的功法，现在大多被各大家族或宗门势力珍藏起来。
如果想要格外获得，只有一些远古的遗迹里才有。
凌渊所以专门下了一趟遗迹，为他寻来了这部功法。
洛小白闻到到一阵淡淡的血腥气，关心道：“你受伤了？”
凌渊异样于洛小白，突然掐住他下颌：
“感动？”
金色的龙瞳里翻涌着猩红旋涡，“你若百日未成…便亲自去喂那魔兽。”
威胁的尾音却在触及少年滚烫泪珠时戛然而止——
凌渊猛地抽手，语气也软了几分，“只是小伤罢了。”
突然，两人之间弥漫着奇怪的氛围。
良久后，洛小白瞄了瞄那骨简。
见凌渊没说什么，就拿起来。
结果一翻，里面的字，他都不认识。
于是，眼神尴尬地看向凌渊。
洛小白不认识，但凌渊认识。
凌渊便亲昵地教导洛小白起来。
“此字读‘烬’——神燃为灰，灰烬重生之意。”
凌渊的吐息喷在洛小白耳后，龙族喉音震荡着空气粒子。
少年被迫伏在案前，脊背紧贴对方胸膛，龙涎香的侵略感裹挟着密文释义灌入脑海。
凌渊的手覆住洛小白执简的手腕，一阵烙铁般的禁锢感。
当洛小白因某个古字发音卡壳时，凌渊突然咬住他后颈软肉：“是‘渊薮’非‘渊数’！”
刺痛时，少年的脸上浮现一抹绯红。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位于洞府深处的灵泉，蒸腾着氤氲的灵气，水波在月华下折射出碎银般的光泽。
洛小白浸在微暖的泉水中，让那蕴含生机的灵流抚慰周身疲惫。
他微微侧首，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平滑如镜的水面上。
清澈的泉水中，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
湿漉漉的青丝贴在颈侧，勾勒出纤秀的弧度。
然而，颈项至锁骨那片肌肤上是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绯红齿痕！
洛小白指尖无意识地抚上颈侧，透过温热的泉水传来，带着一种隐秘和深入骨髓的羞耻。
水面倒影中的他，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凌渊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泉边，并未入水。
玄色丝质寝袍随意披着，襟口微敞，露出线条冷硬的胸膛。
如霜的银发并未束起，带着沐浴后的微潮，慵懒地披散在肩背，几缕垂落胸前，与玄色衣料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他微微俯身，靠近水中的洛小白。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随意，探入水中，精准地捻起洛小白一缕湿透的青丝。
修长的手指如同把玩最珍贵的丝缎，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慢条斯理地缠绕、卷弄着。
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他指尖碎成晶莹。
倒影中，凌渊的视线似乎也落在水面，落在他颈侧那片绯红上。
那双向来如同熔金铸就、俯瞰众生时只有无尽漠然与冰冷的黄金竖瞳，此刻竟映照着穹顶倾泻而下的、温柔的月轮清辉。
那光芒淡薄，却真实存在，与他指尖缠绕发丝的狎昵动作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魂震颤的、极致危险与诡异温柔的矛盾旋涡。
洛小白的心跳，在那一刻彻底失序。
在凌渊的注视与指尖的缠绕下，渐渐蒙上一层迷离的水雾。
他感觉自己深深地陷了进去。
“冷么？” 凌渊的吐息突然贴上洛小白耳后。
少年本能瑟缩，却撞进对方袒露的胸膛。
凌渊的拇指正摩挲着他后颈的龙契纹，每寸移动都激起契约烙印的刺痛快感；
水下的龙尾不知何时已缠住他脚踝，鳞片开合间剐蹭着最脆弱的脚心软肉；
当洛小白因痒意颤抖时，凌渊突然咬住他肩胛骨：”别动，你伤口裂了。”
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那所谓的伤口，实则是凌渊留下的红痕。
洛小白的喘息混着哽咽：”放开…”
凌渊的低笑震得水面泛起涟漪：”刚刚，是谁攥着我的衣角求饶？”
暗流在两人腿间穿梭，模拟着更私密的纠缠声响。
凌渊竖瞳中的月轮开始扭曲：
瞳孔外圈的金环正在蚕食银月，如同黑龙吞噬星辰的天象；
洛小白的倒影逐渐被压缩成瞳仁中央的墨点；
当最后一缕月光被龙瞳吞没时，凌渊突然将少年按进泉底。
水波晃动的视野里，洛小白看见：
自己的恐惧化作气泡上升，在接触月光的瞬间绽放成昙花；
凌渊的发丝在水流中盛开，如同囚禁月华的玄铁荆棘；
濒临窒息时渡来的那口气，带着龙血特有的铁锈味，以及…一丝隐秘的温柔。
许久后，凌渊熟练地抱起洛小白到榻上休息。
少年单薄的身躯深陷玄金龙纹广袖，恍若被夜幕吞噬的残星。
当洛小白冰凉的脊背贴上衾被时，凌渊炽热的胸膛随即覆压而下。
龙族超出常人十度的体温穿透衣料，在两人相贴处蒸腾出白雾。
洛小白实在承受不住，晕了过去，意识如断线纸鸢般坠入黑暗。
少年没有看见的是，凌渊眼中浓厚的占有欲和深不见底的隐晦心思。
暗处黄金竖瞳彻底褪去人形伪装，熔金瞳色在昏暗中流淌成蜿蜒毒河。
凌渊俯视怀中苍白如瓷的猎物，舌尖缓慢擦过尖利犬齿。
就像猎人面对自己最珍爱的猎物，会耐心地一点一点降低他的警戒心，让可怜的猎物心甘情愿落入网中，再被露出真面目的猎人凶狠地拆吃入腹。
可以看出凌渊一脸餍足。
凌渊斜倚在软榻上，玄金袍襟半敞。
这半年他以洛小白的本源丹气为引，佐以月华空间淬炼的玄魂草炼制的丹药，终将神魂修复。
再加上他多年游历天启大陆，随时可以突破化神期。
凌渊打算一个合适的时机突破，当然他突破的事，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明日启程回龙宫，父王有要事相商。”
凌渊漫不经心地弹落袖口丹灰，余光扫过正在分拣药草的洛小白。
少年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一株冰魄雪莲被捏出汁液。
洛小白这拙劣的伪装，恰是凌渊期待的反应。
“归期未定。”
他满意地凝视洛小白突然被打乱的恐慌。
子时的暴雨冲刷着洞府，凌渊俯视昏睡在他怀里的洛小白。
昏沉的夜明珠光下，凌渊的身影覆盖着蜷缩在玄玉榻上的少年。
洛小白早已力竭昏睡，湿透的鬓发贴在苍白的颊边，长睫紧闭，在眼下投下脆弱的阴影。
凌渊银发垂落，冰冷的指尖带着审视般的力道，缓缓抚过少年颈侧、锁骨、腰腹间那些由他亲手烙印下的痕迹。
莹白的治愈法术光晕自凌渊掌心流淌而出，温柔地包裹着那些刺目的青紫。
肌理在灵光下飞速愈合，淤痕褪色，仿佛从未存在。
然而，洛小白即使在沉睡中，身体也骤然紧绷，发出细微的抽气声。
那“治愈”的光里，分明裹挟着比伤痕更隐秘、更深入骨髓的冰冷印记！
一丝丝暗金色的龙元如同活着的藤蔓，随着治愈灵光悄然钻进愈合的皮肉之下，缠绕上最纤细的经脉，甚至丝丝缕缕渗入灵台识海，留下无法磨灭的、属于玄龙气息的烙印。
洛小白的身体无声地承受着这更深层的“标记”，如同祭品被打上神祇的徽记。
凌渊凝视着少年耳垂那点小巧的软肉，黄金竖瞳中幽光流转。
他并指如刀，指尖在虚空一划！
三滴赤金如熔岩、蕴含着恐怖龙威与磅礴生命本源的精血，自他心口逼出，悬浮于空。
精血离体的瞬间，凌渊的脸色也微不可察地白了一分。
他屈指连弹，无形的龙炎凭空燃起，将三滴精血淬炼、压缩、塑形！
赤金光芒在幽暗洞府中暴涨，最终凝结成三枚比米粒略大、剔透如琉璃却又坚硬无匹的赤玉血珀耳坠，其内仿佛封印着流动的熔金与咆哮的龙影。
没有半分迟疑，凌渊冰冷的指尖捏住洛小白柔软的耳垂。
“呜——！”
微微的刺痛将洛小白从昏沉中唤醒，细碎压抑的呜咽从齿缝溢出。
他甚至来不及看清，那三枚滚烫、仿佛带着凌渊心跳与意志的赤玉耳坠，已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扣入了耳骨之中！
耳骨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与异物嵌入的胀麻，赤玉流光隐没，如同三颗燃烧的火痣，死死钉在他的骨血之上。
“这几件东西，收好。”
一枚刻满逆鳞纹的玄色玉佩（触发式空间挪移阵）；
一把三寸长的暗金小剑（蕴含元婴巅峰全力一击，仅一次）；
还有一枚气息内敛的墨玉扳指（无时无刻不在汲取佩戴者气息，向特定方位传递）。
凌渊不容拒绝地塞入洛小白手中。
当第一缕惨白的晨光，如同利刃般艰难刺破厚重如铅的雨幕，凌渊再看榻上蜷缩的身影一眼。
玄光乍现，洞府内平地卷起狂暴的罡风。
一条身躯庞大如山峦、鳞甲如玄铁浇筑、头角峥嵘的玄色真龙，撕裂了空间，裹挟着尚未散尽的雨汽与沛然莫御的龙威，冲天而起！
庞大的身躯撞碎了雨帘，搅动着翻滚的云层，转瞬化作天际一道威严而冰冷的黑色闪电，消失在茫茫雨幕与晨光的交界处。
只留下洞府内久久不散的龙涎冷香，和被罡风扫得一片狼藉的陈设。
洞府死寂，唯有雨打岩壁的单调声响。
过了许久，洛小白才艰难地支撑起仿佛散了架的身体，赤足踉跄地走到被雨水模糊的琉璃窗棂前。
他茫然地凝望着天际，那里早已空无一物，只有灰蒙的雨幕和渐亮的天光。
刚才那遮天蔽日的龙影，那撼动心魄的龙吟，那无处不在的压迫感……消失了。
一股巨大的、几乎将他吞噬的空虚感伴随着晨光汹涌而至，冰冷刺骨。
他下意识地蜷缩起手指，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只握住一片潮湿的空气。
这一刻，洛小白惊觉——自己竟已习惯了凌渊的存在，习惯了凌渊的气息，习惯了凌渊的……掌控。
这份迟来的认知，比耳骨上嵌入的赤玉坠更滚烫。
他扶着窗棂的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久久未能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