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那句“报警”,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深水炸弹,瞬间在陆家客厅里炸开了锅。
王秀莲第一个尖叫起来,那声音刺耳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报警?你疯了!你这个贱人,偷了东西还敢报警?你是想让陆家的脸都丢尽吗?”
陆瑶也跟着附和,她指着顾晚的鼻子,满脸的鄙夷与不屑:“嫂子,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吧。现在跪下给我妈道个歉,我们还能让你体面地滚出去。要是真等警察来了,那可就不是下跪能解决的事了。”
她们的声音里充满了有恃无恐的优越感。在她们看来,顾晚的举动不过是虚张声势,是黔驴技穷的最后挣扎。一个无权无势、任人拿捏的孤女,拿什么跟陆家斗?报警?只会自取其辱。
就连陆时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也结满了寒冰。他死死地盯着顾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顾晚,你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
他以为这又是什么她吸引自己注意力的手段,拙劣,且愚蠢。
然而,顾晚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们。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及她指尖下的那方寸光亮重要。
她的平静,与周围的喧嚣形成了诡异而鲜明的对比。那是一种源于绝对掌控力的沉稳,一种视众生为蝼蚁的漠然。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王秀莲的叫骂声渐渐弱了下去,陆瑶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不安。她们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顾晚还能如此镇定?
三分钟。
当顾晚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别墅厚重的大门外,传来了沉稳而有力的敲门声。
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是敲在陆家人的心上。
“谁啊?”一个佣人壮着胆子去开门。
门开的一刹那,所有人都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是两个身穿制服、神情严肃的警察。而在他们身前,是一个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他身形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那不是普通保镖所能拥有的气势,那是一种经历过血与火洗礼后,沉淀下来的、真正的杀伐之气。
男人的手里,拎着一个银色的金属保险箱,箱体在水晶灯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请问,是顾晚女士报的警吗?”为首的警察开口,声音洪亮,打破了满室的死寂。
顾晚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呆若木鸡的陆家人,落在了那个西装男人身上,平静地开口:“阿四,你迟到了三秒。”
被称作阿四的男人微微颔首,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恭敬:“路上有只野猫窜出来,处理了一下。小姐,抱歉。”
“小姐?”
这个称呼,让陆时宴的瞳孔骤然一缩。他从未见过顾晚有这样的朋友,更不用说这种明显是下属的“人”。这个叫阿四的男人,无论是气场还是言行,都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专业,与陆家那些所谓的豪门保镖,有着云泥之别。
王秀莲和陆瑶也傻眼了。她们看看警察,又看看阿四,脑子里一片混乱。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个贱人,竟然真的叫来了警察?还叫来了一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男人?
“警察同志,你们别听她胡说!”王秀莲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换上一副受害者的嘴脸,指着顾晚哭诉道,“是她!是这个女人偷了我最珍贵的胸针,我们抓了个正着,她恼羞成怒才报假警污蔑我们!”
警察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顾晚身上,带着一丝探寻:“这位女士,具体是什么情况?”
顾晚没有理会王秀莲的哭闹,她只是对阿四伸出了手。
阿四会意,立刻上前,将手中的保险箱放在了客厅中央那张名贵的紫檀木茶几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他修长的手指在密码锁上飞快地按动了几下,只听“滴”的一声,保险箱应声而开。
箱盖掀开的瞬间,满室华光,几乎闪瞎了所有人的眼。
只见柔软的黑色丝绒上,静静地躺着数十枚一模一样的钻石胸针。每一枚都由无数颗璀璨的碎钻簇拥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主钻,设计精巧,工艺繁复,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这……
王秀莲和陆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们何曾见过如此夸张的场面?这几十枚胸针,任何一枚拿出去,都足以在名媛圈里引起轰动。而现在,它们就像不值钱的玻璃一样,被随意地堆放在一个箱子里。
陆时宴的呼吸也为之一滞。他认得这个款式,正是王秀莲今天丢失的那枚。可……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顾晚缓缓地从箱子里拿起一枚胸针,托在掌心,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在欣赏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饰品。
她走到警察面前,将胸针展示给他们看,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警察同志,这枚胸针,名为‘永恒之泪’,是上个月在苏富比拍卖会上,由陆太太王秀莲女士以三百万的价格拍下的。有拍卖记录和证书为证。”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陆瑶手中那枚从她大衣里“搜”出来的“赃物”,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而我被‘搜’出来的这枚……”
她示意阿四将那枚“赃物”取来,与自己手中的“永恒之泪”并排放在一起。
两枚胸针,乍一看几乎一模一样。但放在一起,高下立判。
顾晚手中的那枚,钻石火彩绚烂,切割完美,每一个细节都闪耀着金钱与艺术的光芒。而陆瑶手中的那枚,虽然也亮,却光泽暗淡,钻石浑浊,金属部分甚至能看到粗糙的打磨痕迹。
一个是真正的艺术品,一个是廉价的仿制品。
“……是一枚价值不超过三百块的A货。”
顾晚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王秀莲和陆瑶的脸上,抽得她们眼冒金星,嗡嗡作响。
A货?
怎么可能!
王秀莲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引以为傲的、用来栽赃的“铁证”,竟然是个假货?
陆瑶更是难以置信,她看看手中的胸针,又看看顾晚,结结巴巴地喊道:“你……你胡说!这不可能!我妈的胸针怎么可能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我想专业的鉴定机构,会比你的嘴更可靠。”顾晚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随即目光重新回到警察身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坚定。
“现在,我想告陆太太王秀莲女士。”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第一,偷窃我价值三百万的私人财产——这枚真正的‘永恒之泪’胸针。”
“第二,用一枚假货,对我进行恶意栽赃和人格诽谤。”
“人证物证俱在,我要求,立刻立案调查!”
全场死寂。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所有人都被这惊天的逆转震得魂飞魄散。
攻守之势,瞬间易位。
前一秒还是被审判的“小偷”,下一秒,就变成了手握屠刀、将整个陆家置于被告席的“原告”。
王秀莲和陆瑶彻底懵了,她们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这超出理解范围的信息。她们呆呆地看着顾晚,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而陆时宴,他死死地盯着顾晚,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着她冷静的侧脸,看着她眼中那陌生的、锐利的光芒,看着她身边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第一次在他脑海中升起。
这个他娶了两年的女人,这个他一直以为逆来顺受、平庸无能的女人……
两年的婚姻生活,如同一部快进的默片,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他记得的,似乎永远是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她小心翼翼的讨好,她在他面前那份卑微到尘埃里的爱。他习惯了她的顺从,习惯了她的“无能”,以至于他从未想过去探究,这副温顺的面孔之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灵魂。
到底是谁?
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一模一样的顶级珠宝?
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又是谁?
这一切,显然是一场早就设计好的局。从她们决定栽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掉进了她挖好的陷阱里。
她预判了她们所有的行动,甚至提前准备好了反击的“武器”。
这份心机,这份城府,这份预判和布局的能力……
陆时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自己的妻子。
他所以为的“掌控”,自以为是的“了解”,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连同整个陆家,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