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三座大山,轰然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夕阳余晖中弥漫的血腥味和尘土味。
“你他妈说什么?!”
一声怒吼打破了死寂。
李凯双目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幼狮,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去。
他不管这家伙是谁,也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敢用这种态度对待他们,就该被揍得满地找牙!
然而,他快,那个男人更快。
众人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看到一道银光在空中一闪而逝。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李凯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他像一截被抽掉骨头的木桩,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脸上还保持着愤怒的表情,眼神却已经开始涣散。
“李凯!”
苏念双惊呼出声。
陆星辰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将背上的清陈又往上托了托,身体紧绷如弓。
那个自称“医生”的男人甚至都没回头看李凯一眼。
只是从指间弹出一根空了的针管,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他慢条斯理地摘下沾着灰尘的手套,随手扔在地上,轻笑道:
“安静点,别打扰医生看诊。
小鬼,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让你睡得更香。”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清陈身上,那狂热的眼神让陆星辰感到一阵恶寒。
“啧啧啧,完美的样本,真是太完美了。”
男人无视了周围所有人的敌意,自顾自地从白大褂那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的口袋里掏出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一个巴掌大小、布满蓝色纹路的金属圆盘,被他贴在清陈的额头。
圆盘中心亮起柔和的光,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他又拿出一根细长的、顶端镶嵌着水晶的探针。
小心翼翼地在清陈的身体上方游走,嘴里念念有词。
“能量逸散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三……精神阈值已经彻底崩溃……
灵魂与规则的连接点出现结构性撕裂……我的天,这简直就是一场活体灾难秀!”
他越说越兴奋,脸上的病态笑容愈发浓郁,仿佛在欣赏一幅绝世名画。
陆星辰死死地盯着他,心脏却在狂跳。
这个疯子说的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他心中那把由血字铸成的锁。
能量逸散、精神阈值、规则连接……
这些词汇,与那本诡异书上记载的,竟然隐隐能够对应上!
这个疯子……他说的是对的!
“你到底是谁?”
陆星辰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
男人终于舍得将视线从清陈身上移开,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夕阳的冷光。
他露齿一笑,自我介绍道:
“博宇。
一个致力于研究世界真相,顺便治病救人的无名医生。”
“你能救他?”
苏念双扶起已经昏睡过去的李凯,急切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博宇的目光在苏念双脸上扫过,又看了看一脸警惕的陆星辰,笑容变得玩味起来:
“救?当然能。
不过在说‘救’之前,你们得先搞清楚,他得的是什么病。”
他收起那些奇怪的仪器,走到众人面前,仿佛一个即将宣布最终审判的法官。
“简单来说,他得了一种病,我称之为‘世界规则过敏症’。”
博宇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点着,
“这个世界,正在崩塌。
构成世界的基本‘规则’变得不稳定,就像一个信号时好时坏的路由器。
而你们这位朋友,他的体质很特殊。
他的精神,或者说灵魂,天生就和这些‘规则’连接得异常紧密。”
他顿了顿,享受着众人脸上那从茫然到惊骇的表情变化。
“所以,世界越是不稳定,规则越是混乱,他这个‘信号接收器’所承受的痛苦就越是剧烈。
你们看到的那些疯狂,那些毁天灭地的力量,不过是他承受不住这种痛苦,身体产生的‘过敏反应’罢了。
就像有人对花生过敏,吃一点就可能要命。
而他,他的过敏原,是这个世界本身。”
一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脑海中炸响!
陆星辰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博宇的诊断,比书上那行血字更加直白,更加残酷,却也……更加清晰!
他猜对了!
清陈的痛苦,源于此!
这个认知让陆星辰感到一阵脱力,但紧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希望从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
既然是病,那就一定有药可医!
“怎么救?!”
陆星辰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博宇,
“告诉我,怎么救他!”
看到陆星辰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博宇的笑容收敛了些许,多了一丝赞许。
“不错,总算有个脑子清醒的。”
他摊了摊手,
“常规的治疗对他没用,给他吃药,就像是往一个漏水的桶里倒水,毫无意义。
想要缓解他的症状,只有一个办法。”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找到‘宁神花’。”
博宇一字一顿地说道,
“传说中,那是世界规则最初稳定时,诞生的一缕神性凝聚而成的奇物。
它本身,就是一种‘稳定’的具象化。
只有用它,才能暂时安抚他那濒临崩溃的精神,修复他与世界规则之间的连接。”
宁神花!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光,瞬间照亮了众人心中所有的黑暗和绝望。
“它在哪儿?”
陆星辰立刻追问,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我怎么知道?”
博宇耸了耸肩,恢复了那副欠揍的模样,
“我只管诊断和开药方,至于抓药,那是你们病人家属的事。
医生也是要按时下班的,OK?”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差点让刚刚苏醒一点的李凯又气晕过去。
“不过嘛……”
博宇似乎想起了什么,摸着下巴,慢悠悠地补充道,
“根据我收集到的一些不靠谱的情报,那玩意儿好像生长在一个叫‘双子峡谷’的地方。
大概是在北方的某处。
哦,对了,据说还有一对非常难缠的孪生杀手守护着它,把那朵花当成了自家的宝贝。
祝你们好运咯。”
双子峡谷,孪生杀手。
每一个词都预示着前路的艰险与未知。
气氛再次凝重下来。
可这一次,陆星辰的眼神里没有了丝毫的迷茫与恐惧。
他扭头看了看背上毫无生气的清陈,那具身体轻飘飘的,却承载着整个世界的恶意。
救他,就是救这个世界的线索。
救他,就是救他们所有人。
陆星辰又扭过头来,目光扫过苏念双;
扫过刚刚被扶起来、一脸不甘的李凯;
扫过一直沉默不语但眼神坚毅的熔羽;
最后落向远方那片被血色浸染的天空。
“我要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这是他第一次,不是为了逃亡,不是为了生存——
而是为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为了拯救一个伙伴,主动选择踏上一段未知的旅程。
“为了清陈,也为了我们所有人。”
“我跟你去。”
苏念双毫不犹豫地站到他身边,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她的手很暖,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陆星辰的全身。
“哥,算我一个!”
李凯晃了晃还有些发晕的脑袋,挣扎着站直身体,
“那对什么狗屁杀手,看我不好好教训他们!”
一直沉默的熔羽也上前一步,言简意赅:
“同去。”
陆星辰的目光最后落在角落里,那个抱着膝盖,脸色苍白的小女孩身上。
“思白,你身体还没好,和……博宇医生留在这里。”
陆星辰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我们很快就回来。”
思白懂事地点了点头,大眼睛里虽然充满了担忧,却没有哭闹。
团队的目标,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明确和统一。
“既然决定了,那就快去吧。”
博宇打了个哈欠,一副准备看好戏的表情。
陆星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背着清陈,转身就要带队出发。
“等等。”
博宇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陆星辰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只见博宇从怀里又掏出一个东西,抛了过来。
陆星辰下意识地接住,入手冰凉,是一个造型奇特的空注射器。
针筒是半透明的水晶材质,上面刻画着细密的、看不懂的纹路。
“如果你们能活着带回宁神花……”
博宇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却没有把话说完。
他转身走向角落里的思白,蹲下身子,用一种研究新样本的眼神打量着她,嘴里又开始嘀咕起来。
“嗯?这个小家伙的身体构造也有点意思……”
陆星辰握着那支冰冷的注射器。
博宇未尽的话语和那诡异的笑容,像一个钩子,在他心头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谜团。
他不再多想,将注射器收好,目光重新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