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别人变成狗会怎么想，路拾尔满心绝望，只想赶紧去重新投胎。
可是真要寻死时，求生本能又让路拾尔萌生出“或许还能变回去的”的希冀。
她在极端情绪之间反复跳转，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每日浑浑噩噩。
陆启川感受不到路拾尔的情绪，他想的是：自己救的是狗吗？
狗粮不吃、生肉不吃、扔到地上的食物不吃、碗不干净不吃。喜欢烹调后的熟食和新鲜水果，对米饭情有独钟。
爱干净，别人家的狗打滚坐地都是常事，但这条狗的屁股从没沾过灰，甚至进窝睡觉前必须擦干净爪子。他起初因为网上说狗狗经常擦爪子容易发炎，不肯帮它擦。它气得颠颠儿跑到卧室，脏着小爪子霸占他的床，一个劲儿踩他枕头。
会用智能马桶，冲完水知道用卫生纸擦屁股。不过卷纸位置对于小狗而言有些远，狗爪也不及人类双手灵活，所以它使用后的卫生间经常满地是纸。他曾试图帮它擦，遭到当事狗激烈拒绝。
但了解它后，饲养不难。
它非常聪明，易于沟通。遇到不喜欢的狗粮不会掀翻狗盆，而走到他面前轻拍鞋面，把他领到其他食物前，用爪子比划着表达喜好。
行为也很乖巧，从不翻动或是咬坏东西。擦屁股那次它那么生气，也只是呲牙吓唬人。后来看到他在马桶旁加上挂式抽纸后，还特意找他，立起身体用前爪“拜拜”以表感谢。
它通人性的程度已经达到魔幻水平，陆启川不免有些疑虑。
他在网上搜索“聪明狗”、“像人的狗”、“人性化的狗”等关键词，结果弹出了一大群比这只还要奇怪的。
于是，陆启川放平心态，开始接受它的特殊。
路拾尔身体恢复非常快，两三天跟没事儿狗一样能蹦能跳。拆线后更是看不出病弱，甚至比正常狗体能更好，丁点儿的身体跳个床面沙发毫不费力。
可她的心理状态很差，不肯接受现实。她无数次想照镜子，但每次走到近前，又狼狈逃走。
半个月后的某个上午，路拾尔听到陆启川在和家人们视频通话。
他们互相关心，谈生活、谈工作，还询问路拾尔近况。
路拾尔在这个世界没有家人，但他们的对话让她想到了自己的朋友、生活，以及没做完的狗仔事业。
她再度鼓起勇气，站到试衣镜前。
这次，她没有逃避，直直地注视镜子里的自己。
小狗呈土豆一样的浅黄色，四肢短粗。肥嘟嘟、圆滚滚的身体像是抓一把过去，软肉能从指缝中挤出来。焦糖色双耳耷拉着，随着脑袋动作软软弹弹地晃。云朵一样的白肚皮蓬松绵软，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
唯一影响颜值的，只有还没完全长好、能看到疤痕的微秃头顶。
用人类的审美看，这只串串中了基因彩票，从头到脚无敌爆炸可爱。随便扔到人堆里，都会被围着嘬嘬嘬。
但路拾尔一想到面前的狗是自己，便止不住地反胃，当即吐在镜子前。
陆启川挂断视频才注意到异常，他以为是自己没治好留下后遗症，立刻带它去县里的宠物诊所。
路拾尔趴在笼子里，时不时往尿垫角落吐一口残留在嘴里的酸水。
陆启川一边开车一边瞄后视镜观察她的状态，面色阴沉。
其实路拾尔状态不差，吐过之后感觉好多了，甚至有心情反过来观察陆启川。
她不知道他叫什么，看不出他多高。连他的正脸也没一次性看全过，大多数时间只能看到他的鼻孔。
不过路拾尔阅星无数，哪怕是鼻孔，她也能判断出这个人长得很好。
去往县城的道路不太平整，路拾尔在颠簸中思考狗生。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具狗身是人身变的，不存在灵魂转移什么的。但她不知道是怎么变的，更不知道怎么变回去。
不过想想，她连胎穿、中彩票这种极端事件都经历过，变狗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
如果给宠物挑主人，这个男人无疑是最佳人选。面对路拾尔的挑剔行为，他从不生气，情绪异常稳定。
但他曾说不想养狗，路拾尔也不想当宠物。
所以，她不能继续麻烦他了，要另寻出路。
宠物医院。
医生看到陆启川沉着脸风风火火推门，还以为狗要不行了。
等检查结果出来，医生抹了把汗，看陆启川像看无理取闹的家长：“净急些没有用的，它比我都健康。”
陆启川把片子对准路拾尔的狗脑袋比了又比，问道：“是不是拿错片子了？”
脑袋被砸成烂西瓜，才半个月，竟然全长好了。
医生非常坚定，“不可能错，今天只有它拍片。”
陆启川把当初路拾尔受伤的照片拿出来给医生看，医生挠头。他扒拉着路拾尔的脑袋研究好一会儿，才嘀嘀咕咕说什么“因狗而异”、“年幼好恢复”之类的话。
最后医生不放心又照了一次，得出的结论是：吃多了。
路拾尔：庸医！
她被折腾得无语，跳到桌面，非常没素质地把嘴筒子伸进陆启川身前的一次性纸杯。
陆启川看她咕噜咕噜像是在漱口，终于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不停吐沫子。他无奈地给路拾尔又接了杯水，把她抱到医院门口洗嘴。
打起精神后，路拾尔对陆启川产生好奇。
他应该学过医，她头顶伤口的缝合连县里医生都直夸漂亮。家里备有充足的医疗器材，药品齐得几乎能开店，甚至还有个专门存放药剂的冰箱。
但书架上没有一本书与医疗相关，大多是经济、历史类。在书架的边角格子，还放有《亲密关系》《情感勒索》等不像是他能看的情感类书籍，以及一本没撕过塑封的《表演训练法》。
除了采购和晨练，他极少出门，也不见村里人来找他。生活单调，白天一般泡在书房，晚上会看些电视剧或电影，偶尔抱着路拾尔逛网购平台挑选狗狗用品。
又过了一周，路拾尔头上的毛长得差不多了，窝也从铁笼换成宠物床。
这几天，她不仅记下陆启川的作息时间，还偷偷练习跳高，争取落地时不发出声音——她要趁陆启川睡着，潜入书房上网。
今晚就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