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鸢满意地点点头,仿佛没看见她那吃人的眼神,随即目光一转看向叶时。
“叶同志,你呢?污蔑沈同志打晕你、给你下药、带走我,这不仅仅是污蔑,更是栽赃陷害现役军人!怎么?你难道还没认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不打算给沈同志一个郑重的道歉?还是说……”
她微微拖长了语调,带着浓浓的讽刺,“你觉得你叶大知青的身份比军人还尊贵,污蔑了军人也可以当没事发生?”
宁知鸢这话一出,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反应过来。
是啊,如果沈西州没有给叶时打晕下药,那叶时刚才就是就在……
叶时怎么也没想到,宁知鸢竟会突然把矛头对准自己。
感受到周围人不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顿时暴跳如雷,脸涨得通红
“你……你让我给他道歉?!”
他声音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宁知鸢!你别后悔!我说的都是事实,明明就是他打晕了我!还给我灌了药!”
他指向自己的后脑,“不信你们看!伤还在呢!这就是铁证!”
沈西州听着对方颠倒黑白的话,下颌线绷紧,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他向前一步,
一只温软小手,却不动声色地按在了他紧握的拳头上。
沈西州蓄势待发的动作猛地一顿,愕然低头。
撞进他眼帘的,是宁知鸢仰起的、带着盈盈狡黠笑意的眸子。
那眸子里哪有半分害怕?
她甚至对他飞快地、俏皮地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沈西州心头那滔天的怒火竟被她这一个小小的眼神和动作奇异地抚平了大半,紧握的拳头下意识地松开了些。
他看着挡在他面前这个张牙舞爪却又聪明狡黠的小女孩
心底深处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纵容感。
这只小狐狸……胆子真大。
叶时指着后脑勺那个大包,声嘶力竭:“铁证!这就是铁证!你们还想抵赖吗?!” 他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挽回那早已摇摇欲坠的颜面。
然而,回应他歇斯底里的,是宁知鸢一声嗤笑。
她甚至懒得去看他的你,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带着近乎天真的疑惑:
“叶同志,证据呢?光凭你后脑勺有个包,谁知道包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你自己撞的,凭什么就断定这伤疤和沈同志有关?空口白牙就想栽赃一位保家卫国的军人?”
“我……” 叶时瞬间被噎住,指着后脑勺的手僵在半空,放也不是举也不是
李主任的脸色早已黑沉如锅底,怒其不争,更恨其愚蠢!
“叶时!够了!事情明明白白,你竟敢栽赃陷害现役军人?这是极其严重的政治错误,是思想品德的彻底败坏!立刻向沈同志道歉!”“我……” 叶时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浸水的棉花,几乎让他窒息。
他下意识地看向宁知鸢,却只看到她依偎在沈西州身边,两人看起来登对极了
他只觉得自己脸上像是被扇了无数个巴掌一样,火辣辣的疼。
他低下头,牙齿死死咬住下唇从齿缝里挤出话:
“对…不起!”
沈西州居高临下看着叶时,片刻后终于开口了
“叶时。”
他直呼其名,冰冷的声线里不带一丝温度。
“下不为例。”
叶时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又不敢反驳,只能低头应了句,“是,”
他现在后悔不已,如果不是林芷柔告诉他这事有利可图,他怎么会趟这趟浑水,反倒丢脸丢大发了。
“行了!还杵在这儿当木头桩子?” 李主任不耐烦地挥着手,对着还意犹未尽的围观人群道,“都散了散了!回家吃饭去!明天不用上工了是不是?!”
人群散去,她还随手带走林芷柔和叶时,看起来像是对两人思想教育
场院瞬间空旷下来,只余清冷的月光,和月光下那两道几乎融为一体的欣长身影。
“我送你回家,”沈西州的声音低沉,在渐浓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宁知鸢没有推辞,只轻轻“嗯”了一声,拢了拢身上单薄的粗布褂子,点了点头,抬脚便朝着记忆里宁家的方向走去。
沈西州高大的身影如同沉默的影子,不声不响地跟上
他黑沉的眼眸紧锁着前方那抹纤细的背影,方才发生的一切在脑中翻腾不息。
她那句“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不仅让叶时破防,也在沈西州激荡涟漪。
她是什么意思?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还是……真的认下了那份口头婚约?
混乱的念头在他心底反复撕扯,如同困兽。
走着走着,前面的身影却忽然慢了下来,最终停住了脚步。
宁知鸢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沈西州心口猛地一紧!一股冰冷的失落感瞬间攫住了他。
她后悔了!一定是刚才人多,她只是为了替他解围才那样说的!
他几个大步跨到她面前,
“宁知鸢,”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和涩意,目光沉沉地锁住她的眼睛,
“是不是方才人多眼杂,你只是为了替我解围,才不得不那样说?如果……如果你对那番话反悔了,我……”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头的酸涩,“我不会怪你。今日之事太过突然,太过荒唐,谁也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一步。”
仿佛只要她点个头,那短暂燃起的、名为“可能”的火苗,就会被他亲手掐灭。
宁知鸢有些愕然地抬起头。
月光恰好穿过稀疏的枝叶,柔和地洒落在她脸上。
沈西州呼吸一滞,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几分。
眼前的少女,生就一张精致的瓜子脸,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清澈明亮,红润润的小嘴巴,尤其是那白皙得近乎发光的皮肤,在这身打满补丁、极不合身的粗布衣裳映衬下,竟生出一种别样的美感,美得动人心魄。
他抿紧了唇,目光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胶着在她脸上,再也移不开半分。
今日发生的种种,都让他对眼前这个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全新的认知。
宁知鸢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话,而是微微仰头,一双清澈的眸子如同浸在银辉中的璀璨星子,直直地望进他眼底,轻声问道:“沈西州,你有喜欢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