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沈瑛亲手为启帝泡了一壶茶,茶香氤氲之时,她轻声道。
“父皇,儿臣不想让贺君珩做驸马。”
上一世,她领兵出征期间,贺君珩因为一直为公主“守身”,所以深得启帝宠信。
启帝将对她的喜爱都转移到了贺君珩的身上。
加官进爵,多有厚赏。
三年,就从一个白身,变成五品大夫了。
寻常官员晋升,若无大型政绩,三年,可能才堪堪能往上爬一级。
而一个“驸马”的名头,就让他仕途通畅。
真是不明白,领军出征的是她又不是贺君珩。
为何她本人没什么实质性的封赏,她当时还未成婚的驸马倒是青云直上了。
所谓的“守身三年”,不过是过是不娶妻,不纳妾罢了。
可事实上,她要没记错的话,柳如眉那个时候就已经成了他的通房丫鬟。
而且,她当年不过是喜欢那篇彰显贫苦读书人上进报国之心的策论,又因为沈璐比她小,启帝为堵悠悠之口,才忙着定下她的婚事。
可谁知婚后她才发现,他不过是个趋炎附势之人,这三年他享受的特权,早让他忘了自己的出身,一心只想讨好世家。
再加上,他思想顽固,从来不懂自己的抱负。
在他心里,女子最大的任务就是照顾公婆,相夫教子。
他的父亲早逝,而母亲因为精神有问题,一直养在乡下,她不曾见过。
所以他一直希望自己能给他生个儿子,并且辅佐他的仕途,也不明白她努力的意义。
毕竟在他看来,女子,生来就该温顺懂事,相夫教子,做好贤内助。
男人的事业,向来同女子无关。
“公主何必总忙活这些没有意义的事儿,女儿家能为夫家生下儿子,传宗接代才是要紧事!”
因为夫妻不和,加上她多年无子,贺君珩甚至上书请求纳妾。
她毫不在意,只要他别来打扰自己就行。
后来,因为和自己冷淡的关系,他躲过了那场太子和裕王的政斗。
还一路高升,成了从一品靖国公。
呵。
哪有那么好的买卖。
现在的柳如眉还不知道在哪里,但她可不想再见到那张脸。
启帝有些意外,毕竟,沈瑛曾当着启帝的面夸奖过贺君珩的策论,而身为新科状元的贺君珩,亦生的仪表堂堂,早已是京城许多女儿的梦中郎君。
“为何?莫非是你瞧上别家的儿郎了?”
沈瑛笑了笑,随即道,
“非也,儿臣日日呆在宫里,去哪儿寻儿郎啊,只是儿臣想,若只是因为一篇策论就定了驸马的人选,未免草率了。”
启帝哑然,也是,女儿家的心思总是善变的。
也罢,公主,宠些便宠些吧。
原本看着贺君珩是个可造之材,和臻臻是相配,但若是她自己不点头,他也不会强求。
“当然行,这京城中你看上谁家的儿郎做驸马,都使得。”
“只是你如今都十五岁了,你执意出征,此战还不知何时能结束,等你归来,或许已经没了合适的人选,臻臻啊,你要考虑好。”
沈瑛半开玩笑道,
“那儿臣就一辈子陪着父皇,不选驸马了。”
启帝摇头,
“不成,女儿家怎么能不嫁人呢,若是你母后还在,去年你及笄便要好生为你相看了,说起来,贤妃早就在帮你相看,只是你总推脱,朕又忙着前朝的事,这才耽搁下来。”
沈瑛顿了顿,贤妃从前同母后是好友,自然早就问过她的心意,只是她当时并不急着选驸马,才有了启帝的指婚。
如今,她必须要把婚事握在自己手里才行。
“这婚姻大事,哪里是能草率决定的,儿臣定要好好寻个人选……有了,父皇还没许儿臣归来的奖赏呢,儿臣可否斗胆要一张空白圣旨,待儿臣凯旋,再办一场盛大的庆功宴,儿臣看上谁家的儿郎,就直接往上写。”
沈瑛一副小女儿家的神态,哄得启帝哈哈大笑。
“原是在这儿等着朕呢,你倒是霸道。也罢,朕准了,等你回京,一定给你办一场盛大的庆功宴,这京城所有的好儿郎,都任你挑。”
“当然,就算败了,你也要活着回来。”
“朕不会怪你。”
沈瑛忽地一顿。
或许,启帝对她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
平心而论,他是个好父亲,至少现在和曾经都是。
小时候,就算他经常在外征战,也会记得给她带礼物,将她抱起举过头顶,逗她开心。
可是。
他也会在自己触碰帝王皇权底线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处置。
利落地叫她胆寒。
“儿臣知道,父皇。”
“请您相信儿臣,儿臣一定会凯旋。”
沈瑛认真道。
“嗯。”
“去吧,好好准备一番。”
启帝抚了抚沈瑛的额头。
“是。”
踏出太和殿的时候,沈瑛深深地回头望了一眼。
亲爱的父皇。
坐在太和殿里是什么滋味呢?
“丝韵,先派人去通知四妹和徐婕妤吧,父皇的圣旨应该还要些时候才会下来。”
“先叫她们开心些,免得她们母女日日以泪洗面,担惊受怕的。”
沈瑛吩咐道。
“是,公主。”
丝韵应道。
“公主,您真的要去南境吗?”
“听说那蛮人茹毛饮血,如同野兽一般!”
音桐小声道。
“你害怕的话,就守着昭和殿,等我回来。”
沈瑛笑了笑。
“不要,我才不怕呢,我也是会武的,再说,我怎么可能离开公主!”
音桐立刻摇头。
“那不就是了。”
“别想那么多,等回去了替好好收拾行囊,我们这一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沈瑛一步步走下太和殿的台阶,扶着音桐的手坐上步辇。
今日的阳光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