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晒谷场上的青石板还留着日头余温。
林玉娇攥着女儿李清婉的手,对着茅屋前整装的一大家子深深福身,喉间哽咽着,爹、娘,大哥、二哥,大嫂、二嫂……这些年多亏你们帮着照看。
小宝和芽芽,我们心里都记着。”
她忽然从怀中,掏出两块绣着青莲纹的帕子,分别塞给大嫂二嫂,这是我赶工绣的,你们留着用。”
外祖父林大强佝偻着背,枯瘦的手攥着旱烟杆,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去吧……去吧……他忽然剧烈咳嗽,从怀里掏出块包着油纸的麦芽糖塞给小宝,给娃儿甜甜嘴,路上莫哭。”
他忽然抬头看向李三牛,浑浊的眼珠泛起水光,三牛啊,当年你为护村落与野狼搏命,落下满身伤……如今,可要护好自己个儿……”
外祖母突然扑过来,死死攥住大外孙女的手腕,浑浊的泪珠顺着皱纹沟壑往下淌。
婉丫头,外祖母给你纳的鞋底子在炕头,记得来取……”她忽然从怀中掏出个青布包,层层打开竟是串铜钱。
这钱你拿着,往后……往后买些细米面……她突然将铜钱塞进李清婉的荷包,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按,记住有些事烂在肚子里也别说。”
大舅林东突然抄起扁担横在驴车前,额角青筋暴起。
三牛!
玉娇!
你们真要带婉丫头回去?”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重重一跺脚,那王翠花虽挨了十五大板,可她那泼皮性子……保不齐要寻你们晦气!”
他突然将扁担,重重砸在地上,青砖裂开蛛网纹,不如住我家!
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外甥女!”
二舅林军红着眼眶去拽兄长衣袖,却突然转身从墙根抄起柴刀,大哥说得对,咱们林家男儿还没死绝!”
他忽然将柴刀横在胸前,刀刃映着夕阳泛起血光,要动婉丫头,先从我林君的尸首上踏过去!”
大舅妈周氏突然扑通跪地,死死抱住丈夫的腿,当家的官府已判王翠花罪有应得,还打了十五大板。
咱们再闹……婉丫头往后在村里更难做人啊!”
她忽然转向李清婉,泪眼婆娑,婉丫头,你给舅妈句准话,真能护住自己?”
李清婉腕间青莲印记微微发烫,她不动声色地用袖口遮住,眼眶却红了。
舅妈放心,我定会小心。”
她忽然借着衣袖的遮挡,意念一动,手中凭空出现个青瓷药瓶,瓶身刻着青莲纹,这个是可以强身健体的水,你们每日喝一口对身体好。”
大舅妈突然一把攥住她的手,粗糙的掌心带着老茧,婉丫头,你听舅妈说!”
她忽然压低声音,眼睛却亮得吓人,咱农村人虽然穷,可最讲的就是个理字,你回去要是有人欺负你,别自己扛着,赶紧来找我们!”
二舅妈突然从怀里掏出块红手帕,包着几枚铜钱塞进李清婉怀里,婉丫头这是二舅妈攒的私房钱,你拿着应急!
要是有人敢嚼舌根子,你就说是我林家的姑娘,舅妈去撕烂她的嘴!”
大舅突然一拍大腿,粗声粗气地说:对!
婉丫头,你记着!
咱林家虽然没大本事,可要是有谁敢欺负你,你大舅我第一个不答应!
就算是那王翠花敢寻事,我也得跟她拼了!”
二舅林军突然把柴刀往地上一插,刀刃没入青石板半寸。
婉丫头,你二舅我别的没有,就是这把子力气!
谁要是敢动你,我就让他尝尝这柴刀的滋味!”
二舅妈突然抹着泪笑出声,从怀里掏出块红布包,婉丫头这是舅妈给你纳的百家衣,里头缝着青莲纹……。
她忽然将布包塞进李清婉怀里,指尖在她额间青莲印记上轻轻一触,往后谁敢欺负你,舅妈第一个不饶!
空了带着弟弟妹妹和你爹娘回来,舅妈给你炖鸡汤补身子!”
林玉娇突然搂住两个孩子,泪珠砸在小宝的衣襟上。
爹、娘,大哥、二哥,大嫂、二嫂……我们空了再回来看你们。”
她忽然将小宝和芽芽推到老人面前,给外祖父外祖母磕个头,谢谢他们这些年疼你们。”
小宝突然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外祖父外祖母,小宝会听话的!”
芽芽有样学样,奶声奶气地喊:外祖父外祖母,芽芽也会听话的!”
日头彻底沉下西山时,李三牛赶着大舅哥家的驴车辘辘碾过沾着露水的青石板路。
林玉娇突然扑进丈夫怀里,泪水将李三牛的粗布衣襟洇湿大片。
李三牛这个沉默的汉子竟也落下泪来,他忽然从怀中掏出块褪色的旧怕着说:媳妇别哭一切会好的。
爹!
李清婉突然将父母的手叠在一起,青莲印记在三人掌心流转,那些事都过去了,如今我以结界护全家,咱们林家的福报,才刚开始呢。”
子夜时分,驴车停在破败的茅屋前。
林玉娇将驴车上的破被褥抖开时,枯草簌簌落进灶灰里。
小宝蜷在稻草堆上睡得打鼾,芽芽的羊角辫散了半边,李清婉轻手轻脚,将弟弟妹妹抱进里屋,青莲印记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微光。
林玉娇说:当家的把门关上。”
她将李三牛按在缺腿的木凳上,自己往铁锅里添了半瓢雪水。
破窗棂外北风卷着雪粒子,撞在陶罐上叮当作响。
李三牛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火光映着他脸上,此刻在昏暗的灶房里,倒像跳动的火焰。
婉丫头。”
他忽然开口,惊得正在铺草席的李清婉手一抖,你快休息吧别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