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蓉城，还是有些冷飕飕。白薇和薄宇踩着假期的尾巴从外地回来，在群里叽叽喳喳地约大家吃饭，顾沉一如既往地玩消失，小满也有些心不在焉，但看到群里白薇说带了礼物给大家，也不好拒绝，便约着去了附近商贸大厦里的一家网红火锅店集合。
傍晚，城市上空飘着细碎的雨丝，将霓虹灯光晕染成模糊的彩斑。火锅店里热气蒸腾，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隔绝了外面的湿冷。
小满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落在窗外被雨水打湿的街道上。店里的喧闹声、火锅沸腾的咕嘟声、邻桌的笑闹声，都像隔了一层毛玻璃，遥远而不真实。
“小满！我们来了！”白薇清脆的声音突然穿透那片朦胧。
小满回过神，看到白薇和薄宇拎着大包小包，风风火火地冲进店里。白薇的头发上还沾着雨珠，薄宇的羽绒服帽子歪歪斜斜地扣在头上，两人脸上都带着旅行归来的兴奋。
“天哪，海南太棒了！阳光！沙滩！海鲜！”白薇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地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贝壳风铃，“看！给你的礼物！还有这个——”她又翻出一包热带水果干，“超级好吃！我特意多买了一包给顾沉！”
薄宇也笑嘻嘻地放下手里的袋子：“我奶硬塞了一堆特产，腊肠、熏鱼……哦对，还有这个！”他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绣着福字的红色小布袋，“我奶特意求的平安符，说给顾沉带着，保佑他高考顺利。”
小满看着桌上堆满的礼物，喉咙突然哽住了。白薇和薄宇还在兴奋地分享着假期的见闻，薄宇甚至模仿起海南商贩的吆喝声，逗得白薇哈哈大笑。可小满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手指紧紧攥住茶杯，指节泛白。
“对了，顾沉呢？”白薇突然停下话头，环顾四周，“我给他发消息都没回，电话也不接，这家伙该不会又闭关刷题了吧？”
薄宇也皱起眉头：“是啊，我借钱给他的时候，他还说会保持联系来着……”
“借钱？！”小满猛地抬头，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他找你借钱了？”
薄宇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挠了挠头：“对啊，就前不久，他突然打电话问我借五千块钱，说急用。我看他语气不太对劲，就转给他了……他没跟你说吗？”
小满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呼吸变得困难。她想起顾沉在殡仪馆外崩溃的样子，想起他这些天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沉默，想起他趴在母亲病床边疲惫不堪的睡颜……原来他连处理父亲后事的钱，都是借来的。
“小满？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白薇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发生什么事了？”
火锅的热气在三人之间氤氲，小满的眼眶渐渐红了。她深吸一口气，虽然知道这事不该她来说，但她看不得顾沉一个人默默承担的惨样，终于将那个沉重的真相说了出来：“顾沉的爸爸……去世了。”
“什么？！”白薇和薄宇同时惊呼出声，邻桌的客人纷纷侧目。
“跟你借钱的前几天，警方通知他去认尸……他爸爸喝醉酒，死在桥洞里。”小满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平静的表象，“之前他们家不告而别也是有原由的……”
她的声音哽住了，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白薇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薄宇则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咔”的轻响。
“操！”薄宇低骂一声，狠狠捶了一下桌子，震得碗碟叮当作响，“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你还不了解他吗？”小满擦去眼泪，声音沙哑，“他从来不想麻烦任何人……就连借钱，都只说是‘急用’……”
白薇的眼圈也红了，她咬着嘴唇，突然站起来：“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薄宇二话不说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走，现在就去。”
“等等。”小满叫住他们，“我们现在去那也无能为力，只会惹他不高兴，我们得想好怎么帮他……不能只是冲过去说几句安慰的话。他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她顿了顿，想起顾沉那双疲惫到极点的眼睛，“而是有人能真正分担他的重担。”
三人沉默了一瞬。火锅的热气依旧在升腾，但气氛已经完全变了。白薇突然拍了下桌子：“我有办法！我妈认识市里最好的神经科医生，我回去就求她帮忙联系，看看能不能对顾沉妈妈的情况有帮助！”
薄宇也眼睛一亮：“我爸有个朋友在民政局工作，我记得针对特殊困难家庭有医疗补助政策！我明天就去问！”
小满看着他们，胸口那股沉甸甸的感觉终于轻了一些。她点点头：“我……我可以帮他整理复习资料，他这些天肯定没时间学习。还有，我们可以轮流去医院陪护，让他有时间休息……”
“就这么定了！”白薇一把抓住两人的手，三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我们一定要把顾沉从那个黑暗的角落里拉出来！”
薄宇重重地点头：“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扛着所有事，这次，该我们站在他身边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玻璃上的水雾渐渐散去，露出外面清晰的夜景。霓虹灯的光芒透过干净的玻璃照进来，落在三个年轻人坚定的脸庞上。火锅依旧在咕嘟咕嘟地沸腾着，热气升腾，如同他们此刻燃烧的决心。
“走吧。”小满站起身，拿起外套，“我们借着送礼物的由头去找他。”
三人匆匆结账离开，推开门时，夜晚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雨后的街道反射着路灯的光芒，像一条铺满星星的河流，指引着他们前行的方向。白薇抱着给顾沉的礼物，薄宇攥着那个红色平安符，小满走在最前面，脚步坚定。
他们知道，在前方那家医院的某个病房里，他们的朋友正在独自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重压。而今晚，这个沉重的担子，将由他们一起分担。
假期结束了，但属于他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