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事件后的三个月,林子悠和林子豪都在渐渐康复,陆老夫妻俩和林老夫妻俩在蓉城悉心照料着俩孩子。老人发现原本活泼爱闹的林子豪现在总是安安静静的在姐姐身边待着,原本爱说爱笑的孙女,现在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候还在看着远处发呆。
这天,林子悠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指尖划过石膏绷带留下的淡红色印痕——右小臂的骨折已基本愈合,却像一道未结痂的心理疤痕,时时提醒她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倾盆的黄昏。客厅里,六岁的林子豪正趴在地板上玩积木,他又将蓝色方块叠成救护车的形状。老人们看着两个孙子的状态,都透露着焦虑。
“子悠,外婆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你看你现在恢复的差不多,要不要回学校,新的环境我们慢慢去适应下。”外婆心疼外孙女小小年纪经历大变故,但是不走出来也不现实。
十一岁的林子悠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爸妈的意外,让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变得支离破碎,说不伤心难过是不可能的,正如外婆说的,人不可能总沉浸在消极的氛围中,她还有亲人的关爱,父母也会希望她能坚强起来。
“外婆,这阵子你们让你们担心了。下周吧,我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您带我去新学校报到,也落下了不少课,又是新学校可能学习也要跟不上了。”为了不让外婆担心,子悠决定要回归正常的生活,父母的事情,她现在还无能为力。
外婆看外孙女终于愿意开始新生活,也很是欣慰。安慰道:“成绩不是重要的,新环境咱们肯定得先适应一下。再说了,外婆是蓉城大学的教授,还怕我们小子悠成绩跟不上吗?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身体健康,学习的事情不要太在意,我外孙女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如她所言,林子悠的外公外婆都是蓉城大学的教授,陆老和陈老安排了子悠到他们大学附小,但是毕竟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林子豪还小,子悠又在父母的意外下需要悉心照顾,四位老人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陆老弟,当时晟铭把子悠安排到你们这边,我想他应该是有他的原因,现在子悠也开始回校,在你们跟前,我们也是放心的。”林爷爷先开口说道。
林晟铭的父母在禹城做外贸生意,本想着儿子能接手公司,不过孩子自己优秀,短短几年就做到了上市集团的财务主管,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福就没多强求,加上有职业经理人管理公司业务,俩老也在慢慢过上退休生活。
“但是现在俩孩子都需要照顾,你们俩日常照顾子悠的起居也挺辛苦的,年纪在这,咱们不服老也不行。我就想着子豪现在还小,我们也退休了,要不子豪跟着我们去禹城,这样俩孩子都能照顾好,你们觉得怎么样呢?”
“老大哥,我觉得这事,咱们商量着来没什么,还是要看子悠和子豪。你也知道子悠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咱们还是听听她怎么说吧。咱们在精力上的确无法顾及两个孩子,晟铭这么着急的转学,我想着这事肯定也不简单。”陆老也是同意林爷爷的建议,但是姐弟俩现在是彼此唯一的亲人,父母刚离世又经历一次分离,保不准孩子们会不愿意。
晚饭间,四老两小都围坐在餐桌前,老人家们略微紧张的询问大孙女。
“子悠,外公和爷爷跟你说个事吧。”
看俩老人家严肃的神情,林子悠也端坐起来,子豪看姐姐放下碗筷认真做好,也有样学样,安静的看着爷爷和外公。
“下周你就要回学校开始上课了,现在你和子豪都需要照顾,外公外婆对你们都想放在身边照顾,但是外公外婆的确也是年纪上来了,子豪也需要时刻有人在身边,我们和爷爷奶奶也商量了下,看看要不子豪到爷爷奶奶家,咱们有假期就一块聚聚,寒暑假就在我们两边轮流过,你看怎么样?”陆老小心翼翼的和林子悠商量着。
“对的,对的,子悠啊,爷爷奶奶也舍不得你,也想在这边照顾你们。子豪呢过阵子也要去小学了,外公外婆精力有限,再同时兼顾子豪的确吃力。爷爷奶奶保证一放假就带子豪来蓉城,或者你想到禹城了跟爷爷说,爷爷来接你。”
看着几个老人家,懂事的子悠拉着弟弟的手和小子豪说:“子豪,姐姐要上学,不能陪你玩。你到爷爷家,爷爷奶奶陪你好不好?”
懵懂的子豪不太理解姐姐说的话,平时姐姐也上学啊,怎么就不能陪他了呢。他知道爸爸妈妈不在了,现在只有姐姐了。
“姐姐一起去爷爷家吗?”稚嫩的声音透着委屈。
“姐姐在外公外婆家这边要上学呢,之前爸妈办好手续了不能不去了,马上要初中了姐姐就更忙了。子豪也要去小学,要有新的朋友了,你和爷爷奶奶回去,然后放假姐姐带你玩好不好?”子悠也很舍不得弟弟,但是爷爷和外公说的都是现实。爸妈不在了,他们也很难过,现在还要照顾弟弟和自己,很舍不得弟弟,也不能不接受现实。只能不断安抚子豪,答应他各种要求。
林子豪看着什么都不懂,也感受到了大人和姐姐的为难,眼泪巴巴的看着姐姐说:“那姐姐一放假就来陪我!”
姐弟俩都忍不住抱在一起,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四位老人家也在抹眼泪,分离对于姐弟来说是残忍的,才没有了父母,又没有了彼此。生活还在继续,只有过好以后的日子才能让逝者安心的道理,在座的都明白。
离别的前一夜,蓉城下了小雨。林子悠坐在子豪的小床边,借着台灯的光给他读绘本。小家伙抱着恐龙玩偶,眼皮越来越沉,却固执地抓着姐姐的衣角:“姐姐,爸爸妈妈是不是变成星星了?”
林子悠的手指停在书页上,那是一幅月亮的插图。她想起母亲曾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自己爱的人。“嗯,” 她哽咽着,“你看窗外那颗最亮的星,就是爸爸妈妈在看我们呢。”
哄林子豪睡着,走出房间时,她听见客厅里传来老人的低语。林爷爷正在收拾行李,一个红木盒子被小心地塞进背包深处,那是父亲的遗物。外婆在给子豪整理衣服,每叠一件,就会停顿很久,仿佛在触摸时光的褶皱。
送机那天,阳光格外刺眼。子豪穿着新外套,手里紧紧攥着姐姐给的恐龙钥匙扣,好奇地看着机场大厅的屏幕。林子悠帮他整理衣领,指尖触到他后颈柔软的绒毛,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帮她整理衣服。
“到了禹城要听爷爷奶奶的话。”
她蹲下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欢快,“每天要刷牙,不许挑食,想姐姐了就打电话。”她指了指子豪的电话手表,出门前她已经在里面录好了所有家人的电话信息。
登机口的提示音响起时,子豪突然抱住姐姐,哭得撕心裂肺:“我不要走!我要姐姐跟我走!”
他的小拳头捶在林子悠的背上,带着绝望的力气。林爷爷红着眼眶抱走孙子,小家伙的哭声越来越远,像一把钝刀,在每个人心上反复切割。林子悠站在原地,直到飞机消失在云层里。
“回去吧,孩子。”陆老轻轻拍了下林子悠的肩膀,小小的身子还如此弱小,此刻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林子豪随爷爷奶奶前往禹城后,看似一切又回到了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