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檀香袅袅,沁人心脾。
凤栖梧静立于靖王萧成面前,神色恭敬,却无丝毫卑微之态。
“儿媳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珠落玉盘,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萧成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抬眸看向这位新过门的儿媳。这两日,府中的风言风语他并非不知,但这女子始终处变不惊,倒让他高看了几分。
“但说无妨。”他声音沉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是。”凤栖梧微微躬身,“儿媳嫁入王府,蒙父王母妃厚爱,心中感激不尽。只是每每思及世子,便觉寝食难安,总想着能为世子做些什么。”
她的话说得恳切,眼中也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
萧成眉峰微动,没有言语,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儿媳自幼喜爱翻阅杂书,曾在一本残缺的古籍上看到过一则记载,说至诚之心可感天动地。若能为身负沉疴的亲人焚香祝祷,日夜诵经,再辅以古法秘方,或有奇迹发生。”
这番话说得玄之又玄,却正中古代人信奉神佛、期盼奇迹的心理。
“儿媳自知人微言轻,医术不通,不敢妄言能治好世子。只是,儿媳想尽一份心意,为世子祈福,也想……也想为王府寻一丝希望。”
凤栖梧抬起头,目光澄澈地望着靖王:“儿媳斗胆,恳请父王恩准,允许儿媳以‘为世子祈福,遍寻古方’为由,自由出入皇家的药典库查阅资料。”
皇家药典库!
萧成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讶。
那地方可不是寻常人能进的,里面收藏的不仅是珍稀药方,更有历代宫廷秘闻与禁术,守卫森严,规矩繁多。
他审视着凤栖梧,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许别的企图。
然而,那张绝美的容颜上,只有一片坦荡和赤诚。她不求金银,不求权势,只求一个查阅医书的机会,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她那个至今昏迷不醒的夫君。
这份孝心,这份情意,实在难得。
萧成心中那根最柔软的弦被触动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何尝不是在绝望中挣扎,遍请名医,却束手无策。如今,这个看似柔弱的儿媳,却用自己的方式,在为他的儿子寻找一线生机。
或许,只是徒劳。但这份心,他不能不认。
“好。”萧成几乎没有太多犹豫,沉声应允,“本王准了。”
他站起身,走到案前,亲自取过一方令牌,又提笔写下一道手令,盖上自己的私印。
“这是本王的手令,你持此令,可自由出入皇家药典库。若有人阻拦,让他们直接来见本王。”靖王将手令与令牌一并递给凤栖梧,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多谢父王成全!”凤栖梧心中一喜,面上却愈发恭谨。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这皇家药典库,才是她此行最大的目的。里面的海量藏书,是她破解世子身上奇毒的关键,是她扭转乾坤的真正底牌!
“你是个好孩子,王府……不会亏待你。”萧成看着她,意有所指地说道。
凤栖梧捧着那沉甸甸的手令,心中安定下来。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才算真正在靖王府有了立足之本。
……
回到清芷院,青鸾和白芷立刻迎了上来。
“小姐,王爷寻您是何事?可曾为难您?”青鸾一脸担忧地问。
凤栖梧将手令和令牌放在桌上,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非但没有为难,还给了我一件天大的好处。”
白芷拿起那手令,虽不识字,但那朱红的印章和令牌上雕刻的龙纹,无一不彰显着无上的权力。她惊喜地道:“小姐,这……这是王爷的信物?您这是得了王爷的信重了!”
“嗯。”凤栖梧点了点头,“以后,我们在这王府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青鸾更是激动得双眼放光,为自家小姐感到由衷的高兴。
“对了,”凤栖梧想起一事,“明日回门,都准备妥当了吗?”
“回小姐,王妃那边送来的回门礼都已备好,与二少夫人那边是一模一样的,半点不差。”白芷回道。
凤栖梧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一模一样?恐怕到了侍郎府,待遇就是天差地别了。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便有下人来报,说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已经收拾妥当,乘着马车,兴高采烈地回凤府去了。
“听那边的丫鬟说,二小姐催得紧,说要早些回去给夫人请安,分享喜悦呢。”来报的婆子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
青鸾听了,气鼓鼓地道:“分享什么喜悦?不就是急着回去炫耀吗?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嫁得如意郎君!”
凤栖梧却只是淡淡一笑,不紧不慢地用着早膳。
“急什么,好戏不怕晚。”她优雅地呷了一口茶,“让他们先去,我们辰时再出发。”
凤明月那点心思,她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无非是想抢先回到娘家,在嫡母和众人面前显摆自己的恩宠,再反衬她的“凄凉”,让她这个嫁给“废人”的妹妹,一回门就受尽冷眼和嘲讽。
前世的自己,怕是早就乱了方寸,惶惶不可终日了。
但现在,她凤栖梧,只会觉得可笑。
磨蹭到了辰时,凤栖梧才在丫鬟的簇拥下,登上了靖王府那辆气派非凡的楠木马车,缓缓向兵部侍郎府驶去。
马车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在侍郎府门前停下。
青鸾先行下车,待要放下脚凳,却愣在了原地。
“小姐,这……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震惊。
凤栖梧在白芷的搀扶下,缓缓探出身子,撩开车帘向外望去。
只见偌大的兵部侍郎府,朱漆正门紧紧关闭,门前冷冷清清,别说没有迎接的主子,就连一个像样的下人都没有。只有两个守门的家丁,百无聊赖地靠在石狮子上打着哈欠。
唯独旁边一扇供下人出入的角门,虚掩着一条缝。
按照规矩,新妇回门,娘家理应大开中门,阖府相迎。她如今贵为靖王世子妃,身份尊贵,便是她父亲兵部侍郎凤远山,也该亲自在此等候。
可眼前这番景象,不是刻意的冷遇和羞辱,又是什么?
“太过分了!他们怎么敢如此对待小姐您!”青鸾气得浑身发抖,“小姐您现在是世子妃,他们这是在打靖王府的脸!”
凤栖梧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怒色,平静得如一潭深水。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正门,和那扇屈辱的侧门,眸光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嘲弄。
果然如此。
这出下马威,倒是半点不让她意外。
“不必动怒。”她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既然人家连侧门都为我们开着,我们若是不进,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番‘美意’?”
她理了理云袖,姿态从容地走下马车,目光直视着那扇窄小的侧门,唇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走,我们进去瞧瞧。我倒要看看,今日这侍郎府里,究竟为我准备了怎样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