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买的？”李金玉冷笑地看着丈夫手中的盘子。
“当然了，你不是最爱吃吗？我下班特意绕道去买的，你快尝尝。”
李家的饭桌以往都是李付氏坐在主位，左边是李大山，右边则是李长恩。
今天李金玉坐在主位，左右两边各坐着一个闺女， 隔着几个人，李大山也不怕子女们议论，专门绕到她身前献宝。
见李金玉扭过身，男人笑意更浓，看来他妈说得没错，他骗到手的媳妇儿还是最听他的。
可还没来得及让那笔钱最终落进自己口袋，就见李金玉直接掀翻了盘子。
瓜子花生随即散落满地，还有几个掉进了他早晨用发胶打好的头发中。
“老娘跟你过了三十年，每年这个季节不能吃这些上火的东西，你不知道吗？怎么不把你的脑子也放发胶里泡一泡！”
李大山比她大两岁，在这个年代，五十多岁的男人差不多已经算是半个老头了。
尤其是他这种孙子都已经上小学的，还有谁会像他这样喜欢打扮？
不仅每天把脸洗得锃亮，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还专门托人从南方买了瓶发胶，天天对着镜子摆弄。
可惜上辈子李金玉对他在外面的那些破事毫不知情，还在邻里的夸赞中宽慰自己，不管怎么说丈夫也和那些不修边幅的老头不一样，起码长得不错还讲卫生。
直到这人在相好的家床上昏过去被送进急诊，李金玉才惊觉自己又被他骗了那么多年。
想想上辈子他走后自己受到的嘲笑挖苦，李金玉火气更盛，抬手揪起他的头发狠狠拽下来一撮儿。
“老娘今天把话放这儿，那笔钱是我的，你少惦记！”
捂着脑袋的李大山痛得跳到李付氏身后，想半天也想不出来自己究竟哪儿得罪了这个疯婆子。
这么多年她发的所有东西或者工资奖金，哪个不都是他想用什么用什么，怎么突然间就像换了个人。
“李金玉！你个癫婆！”
李付氏虽偏心小儿子，可也不能由着儿媳妇不顾她这个老婆婆在场，对一家三代人都动手！
这个家还必须是她说了算！
李金玉怒视着躲在母亲身后的丈夫，恨自己怎么就能眼瞎看得上这么没担当的男人。
不管什么事都这么软弱，当年婆婆问他要走一半工资的时候是这样一声不吭，逼着他们一家把纺织厂房子让给小叔子一家还是一声不吭。
就连他自己贪嘴想吃炒货，还要借着她爱吃的名声来买。
她一人的工资全用来养活这么一大家子，除了过年，哪有闲钱去买这些零嘴？
何况她除了冬天都很容易上火，就算李大山买回来也一口都不能吃。
可这男人却隔三差五拎着这些小玩意儿走街串巷绕一圈，让周围邻居还有她的工友都误认为是买给她的。
时间一长，她就落得个又贪吃还花钱大手大脚的名声，连几个儿子都这样认为。
李大山呢？在走之前的很多年里一直都是以体贴妻子的好男人形象示众。
“对，我就是癫婆。”
李金玉平静地点点头，把桌上另一盘炒货也朝母子俩泼去。
这些年她担了个名声却一点甜头都没吃到，全都进了这对母子和小叔子一家肚子里。
她今天不发发癫都有愧上天让她重生。
“你。”她指向大吵大闹的婆婆身后的男人，“尽快通知你弟弟，把老娘的房子还回来，我要住楼房！”
想当初，她在纺织厂是分了房子的，可因为只有几平米，李付氏便让他们一家带着自己搬到李金玉父母留下的老院子住，让小叔子一家四口住进去，每个月再给她点钱当租金。
那时李金玉还太年轻，不懂他们几人在背后的算计，想到老三是早产，以后需要钱买营养品，也就同意下来。
可后来那笔商量好的租金却莫名其妙成了对婆婆的赡养费，偏心小儿子的李付氏哪会讲真话，每个月都说李大川给过了，却从来不给她看。
问得急了，就扯着嗓子在院子里骂她惦记老婆婆的养老钱。
那时的李金玉年轻脸皮薄，听到这些话也不敢再追问，日子便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下去。
后来家里条件有限，她不是没跟丈夫提过，将婆婆送到小叔子家照顾，她们每个月给钱。
可婆婆却说自己住不惯楼房，厂里的房子太小不够住。
为了声誉和几个孩子，李金玉只好忍气吞声。
再后来，纺织厂的效益越来越好，厂区规模越扩越大，职工的房子也从不到十平米的一间房换了又换，到上个月给她们这批老职工换成了带独立厕所的三居室。
李金玉当然是想抓住机会搬回去的，可鸠占了鹊巢哪还有那么容易再挪走呢？
她为了好名声和几个孩子，不想小叔子一家来闹，便又退了一步。
这一步又一步，便退到了现在的境地。
这辈子，她必须得要回来该有的一切。
“你昏头了就去治！发什么邪疯！当初说好的事，现在凭啥说变就变！”
李付氏撒惯了泼，啪的坐在板凳上，抹着一滴泪没有的眼角哭天喊地。
“大川一家子住得好好的，孩子又快要结婚了，你这是把我们一家往绝路上逼啊！”
“当初是说好了，那就把租金都拿过来，每个月平均按照三块算，二十五年一共是九百块，我拿钱去厂里租房子。”
李金玉听得心烦，把什么都没有的桌子掀翻，趁婆婆愣神的间隙缓声道。
“要么给钱，要么腾房，你们自己选，下周我如果还住不进楼房，李大川他家谁都别想好过！”
她一气儿说完，又面色平淡地点了点三个快要退到院里的窝囊儿子。
“你们三个都听清楚了，这房子如果能要回来，兴许还能给你们分碗汤喝，要不回来的话，就别再踏进这个院门，睡大马路上看你们那俩堂兄弟过好日子吧！”
她说完再也不多看被吓傻的一屋子人，把两个闺女叫回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