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逛了一大圈，肚腹空空，便来到前门寻了家老字号涮羊肉。热气腾腾的铜锅，鲜红的羊肉片，翠绿的蔬菜，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刚点好菜，锅底还没上来，门口一阵喧哗，沈石堰和顾言时领着大院里的一帮半大小子也走了进来，吵吵嚷嚷的，一眼就瞧见了角落里的韩艳和慕倾雪。
韩艳在桌子底下轻轻捏了捏慕倾雪的手，示意她安心。她自己则只淡淡瞥了那群人一眼，便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继续跟慕倾雪说着话，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小雪，若是不自在，我们就换个地方。”韩艳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慕倾雪耳中。
慕倾雪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虽然有些勉强：“不用，艳子，我没事的。错的又不是我，凭什么要我躲？就是……心里有点堵得慌。”她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确实不像先前那般一见到沈石堰就心如擂鼓，只是那股被辜负的憋闷感依旧萦绕。
“堵就对了，证明你心还没死透。”韩艳夹起一片刚送上来的白菜叶，在滚水里烫了烫，“慢慢习惯就好。记住，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再教你一句金玉良言，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彻底消失在对方的世界里，不留一片云彩。”
“噗嗤！”慕倾雪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眼底的阴霾散了不少，“艳子，你现在说话怎么一套一套的，跟说书似的，还挺逗。”
“那是自然，”韩艳挑了挑眉，脸上带着几分戏谑，“本姑娘我，不仅有倾国倾城的皮囊，更有万里挑一的有趣灵魂。”
“哈哈哈！艳子，你可真能贫！”慕倾雪被她逗得前仰后合，笑声清脆。
这边笑声刚落，那边沈石堰一行人已经径直走了过来，几张椅子被拉开，毫不客气地在她们桌旁挤坐下来，瞬间将原本宽敞的二人桌变成了拥挤的群宴。
“小雪，艳子，听说你们俩要下乡？”带头说话的是周深，他生得黑瘦，个子不高，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转，透着股机灵劲儿，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包打听，也是个油嘴滑舌的。
韩艳和慕倾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无奈。慕倾雪抿了抿唇，没作声。韩艳则慢条斯理地涮着羊肉，头也不抬：“嗯。”算是回答了。又补上一句：“先说好，我们可没打算请客，这顿AA。”
“嗨，瞧你这话说的，都是一个大院的，谁跟谁啊！我们请，我们请！”周深立刻接话，生怕冷了场。他旁边几个男生也跟着起哄，气氛顿时有些喧闹。
韩艳懒得理他们，只顾着给慕倾雪夹菜，示意她快吃。这帮人脸皮厚，想赶是赶不走的，与其费口舌，不如填饱肚子。
席间，周深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活跃气氛，一会儿问问她们下乡准备了什么，一会儿又讲几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帮腔，试图融入。然而，韩艳和慕倾雪却像是两尊入定的菩萨，只专心致志地对付眼前的食物，偶尔低声交谈两句，完全没有要配合他们表演的意思。
渐渐地，桌上的谈话声小了下去，演变成了一群人围观韩艳和慕倾雪吃饭的诡异场景。筷子与碗碟的碰撞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韩艳就算脸皮再厚，也顶不住这种被人当猴看的架势。她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终于抬眼看向对面那群坐立不安的人：“诸位，有话不妨直说，这么盯着我们俩吃饭，是想研究我们消化系统异于常人，还是打算给我们这顿饭报销？”
周深被噎了一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咳，那个……我们就是听说你们要去下乡了，想问问，具体去哪儿啊？大家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是啊，我和小雪决定响应号召，去广阔天地练红心。”韩艳语气平淡。
“那……决定好去哪里了吗？”顾言时推了推眼镜，也开了口，目光在慕倾雪脸上一扫而过。
“还没。”韩艳答得干脆利落，她可不想节外生枝，透露半点去东北的打算。
一直沉默的沈石堰终于在此刻开了口，声音有些低沉：“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我们。”他的视线落在慕倾雪身上，带着几分复杂。
慕倾雪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韩艳。
韩艳却像是没看见沈石堰的示好，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沈石堰，你知道吗？一个好的前任，就应该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安安静静地待在过去。我们有家人，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她这话，说得毫不客气，连半分情面都没留。
“噗——咳咳咳！”周深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呛得他惊天动地地咳嗽，脸都憋红了。桌上其他人也是一脸错愕，显然没想到韩艳说话能这么直白狠辣。
顾言时皱了皱眉，出来打圆场：“韩艳，你别误会，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关心一下同学。”
“关心？”韩艳轻笑一声，眼神却冷了三分，“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跟你们实在算不上熟。至于小雪，如果你们真的关心她，当初就不会连最基本的信任都给不了。更何况，你们不少人将来是要进部队的，最起码的调查取证能力，总该比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专业些吧？连这点小事都拎不清，将来怎么保家卫国？”
她一番话，不疾不徐，却字字珠玑，堵得顾言时哑口无言，其他人更是面面相觑，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我和小雪吃好了，准备回去了。你们慢用，玩得开心。”韩艳站起身，拉着慕倾雪，看都没再看那群人一眼，径直走向柜台结账。
道不同不相为谋，圈子不同不必强融。这一世，她韩艳，绝不会再让自己和身边的人受半分委屈。
慕倾雪跟在韩艳身后，只觉得心里那股憋了许久的郁气，仿佛被韩艳这几句话给狠狠地捅破了，说不出的畅快。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群依旧僵在座位上的人，尤其是沈石堰那张青白交错的脸，心中最后那点不甘和留恋，也悄然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