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斟酌着小声提醒:“沈总……要不要过去和林小姐打个招呼?”
沈砚霆投来锋利的一眼。
徐立马上改口:“和太太打个招呼?”
沈砚霆的表情这才松了松。
但他没有应声,只是站在原地,目光紧锁着前方那个身影,一动不动。
他们正好站在林知遥和许启程的必经之路上。
两人脚步渐近,许启程终于抬头,看到了沈砚霆。
他略一惊喜,快步上前打招呼:“沈总,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沈砚霆微微皱眉,目光落在他脸上——记不起在哪见过。
许启程立刻补上介绍:“我是启盛资本的许启程,前两年跟贵司旗下的控股项目有过合作,承蒙您当时批了那一笔资金,真是感激不尽。”
沈砚霆淡淡点头,并未回应。
目光却越过他,落在他身侧的林知遥身上。
她也正好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林知遥怔了怔。
这男人……气场好强,像刀锋在空气里扫过,一瞬让她几乎窒息。
再看一眼,那不是她在飞机上遇到的Crush吗!
这下颚线,这鼻梁,这迷死人的薄唇,没错,就是他!
啊啊啊真好,六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帅,只是气质更显成熟了。
林知遥心里翻江倒海,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但她表面上依旧维持着礼貌,冲他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然后颔首致意。
沈砚霆心头仿佛被什么一击,剧痛传来。
她曾无数次窝在他怀里,带着一点慵懒的嗔意唤他“阿霆”。
她曾在他出差归来时,在机场门口等他,笑着跳起来抱他。
如今,她却只给他一个礼貌的点头。
但这……
已经是难得的奢求了。
他收回目光,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
徐立惯会察言观色,赶紧接话:“许总……你们这是?”
许启程倒也坦率,笑了笑:“今天和林小姐是经朋友介绍,出来见个面,算是互相认识一下。”
徐立一听就懂了,相亲局。
沈砚霆当然也懂了。
原本就绷紧的面部线条几乎在那一瞬彻底断裂,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连站在旁边的徐立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林知遥微微皱了皱眉,但还算神情淡定。
反正她和许启程早就聊清楚了,只是一次普通的见面,没什么发展的必要,所以此时也没必要表露太多情绪。
可正因为她这份波澜不惊,才像一把锋利的刀,一点点切进沈砚霆的心口。
她是在默认吗?默认这次相亲,还算愉快?
沈砚霆喉头一哽,嗓音低哑,听不出情绪:“挺好。”
这两个字像碎冰含在口中,冷得刺骨。
他看着她,沉声道:“林小姐。”
许启程没想到自己只是顺带说了一句“林小姐”, 沈砚霆就记住了。
他立刻热情地向林知遥介绍:“这位是沈氏集团的沈总,我们市里真正的大人物,纳税大户!”
林知遥微愣,旋即反应过来。
她没猜错,他真的是个霸总。
而且……沈氏集团?那不是她毕业后最想去的公司吗?
这位帅哥的实力多少有些吓她一跳了。
她连忙稍显局促地伸出手:“沈总,幸会。”
沈砚霆一顿,抬手与她轻轻握了下。
那一刹,指尖传来熟悉触感,他差点忘了呼吸。
没等他回味,林知遥已经礼貌收回手。
林知遥只能在内心咆哮。
天知道她多想和这位沈总立刻、原地、马上展开一场相亲啊!
可是,人家毕竟是沈氏集团的总裁。
虽然林家也是小资水平,但和他的实力悬殊实在太大了。
她……不敢啊。
虽然她长得美,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而且这样的天菜,想必已经结婚了,至少有女朋友了。
她只能遗憾地收回手,与许启程一起走向收银台。
收银员先扫码扫她的手机,又扫了许启程的。
两人一如先前所说,AA制付账。
他们身后,徐立忍不住低声吐槽:“沈总,他们……竟然是AA制?还让林小……还让太太自己掏钱?这许总也太——”
沈砚霆却没说话,站在原地,脸上像结了一层霜雪般冷静。
但徐立知道,他心里根本不是冷静。
是碎了。
是满地锋利的玻璃渣,扎进肉里都不敢吭声的那种碎。
终于,沈砚霆开口,声音低哑:“不要打扰他们。”
说完,他转身走向电梯,脚步稳得吓人,背脊笔直得像一截凝固的铁。
徐立跟上他,看他拳头握得发白,指节青筋暴起。
电梯门缓缓合上。
一片沉默中,沈砚霆忽然说:“把许启程的资料,发我一份。”
徐立心里顿时一凛。
不是刚刚说了不要打扰,这是要?
看来有些人,嘴上说放下,实际是根本不可能放下的。
——
下午,沈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偌大的落地窗外,阳光斜斜洒进来,落在那张乌木色办公桌上。
光影轮廓清晰,安静得仿佛时间停滞。
沈砚霆手中那份文件,已经停留在同一页近20分钟了。
他背靠在椅子里,指尖轻轻揉着眉心,太阳穴隐隐作痛。
今日的分神,几乎贯穿了一整天。
“叩叩——”
门被敲响。
助理徐立走进来,把一份资料放在桌上,语气恭敬:“沈总,这是许启程的基本情况。”
徐立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吐槽:“三十九岁,离异,有个七岁的儿子,之前投资过两次失败项目,负债清了但名声一般。”
他叹气:“竟然有介绍人觉得这条件适合太太,要介绍给她,我真的怀疑那人是脑子进水了。”
沈砚霆听完,眉头皱得更深。
他闭了闭眼,眼角一丝青色血管浮现。
“沈总,头疼又犯了?”徐立担忧地问。
沈砚霆没答,只轻轻摆了摆手,站起身来,动作略显迟缓。
这是神经性头痛,是老毛病了——从三年前签完离婚协议那天开始发作,至今无解。
医生说是心理诱发型,只能靠药缓解。
但他知道,他的心病一辈子都好不了。
“我先回去了,今晚的应酬推了。”他语气低哑。
徐立立刻应下。
傍晚,沈砚霆回到自己的私人住宅。
这是市中心一套高层大平层,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足够安静,却也足够孤独。
自从离婚后,他再也没有踏进过那栋别墅婚房一步。
那里的一砖一瓦、一花一草,甚至连厨房的锅碗瓢盆,都刻着林知遥的影子。
他无法面对。
所以他搬来了这里,一处没有她痕迹的地方。
灰白色调的室内冷淡克制,像极了他的外壳。
他脱了西装外套,单手支着墙,从药盒里倒出几颗镇痛药,一口吞下。
药效在体内慢慢扩散,他踉跄着躺回床上,靠在床头,盯着天花板发呆。
意识逐渐模糊,他又一次梦见了林知遥。
梦里,她穿着今天那件香槟色的茶歇裙,站在阳光下冲他笑,眼角漾起梨涡,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他梦见她喊他“阿霆”。
声音软软的,带着一点撒娇。
他想走近她,手却怎么也伸不过去。
他焦急地唤她的名字,她却一点点地后退,逐渐融进光影里,最后消失不见。
“遥遥!”
沈砚霆在自己的呼喊声中惊醒。
看了看手机,时间是午夜两点三十七分。
他整个人浑身是汗,额角湿漉漉的,胸口像被重锤砸过。
低头喘息良久,他伸手拿过床头手机,划开那条唯一置顶的微信。
用户名是LZY,点进去,消息记录停留在三年前的那句——
“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