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姜妩是被小腿伤口的刺痛唤醒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她坐起身,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伤口,红肿似乎消褪了一些,敷料也很干净。
昨晚混乱的记忆潮水般涌回脑海,秦司理冰冷的话语,他指尖转瞬即逝的温度……让她陷入沉思。
她甩甩头,将这些杂念抛开。当务之急是养好伤,应对剧组和后续的暗箭。她艰难地下床,扶着墙壁,慢慢挪到浴室洗漱。
镜中的女人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和坚韧,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迷茫?
她换好衣服,推开客房的门。
客厅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气。秦司理已经坐在了餐桌旁,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衬衫,面前摊着一份财经报纸,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清晨的阳光勾勒出他冷峻完美的侧脸轮廓,神情专注而疏离。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扫了过来,在姜妩微跛的腿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淡漠得如同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醒了?”他的声音和清晨的空气一样清冷,“看样子腿没瘸。”
姜妩的心像是被那冰冷的语调刺了一下,昨夜那点微弱的星火瞬间被浇灭,只剩下冰冷的余烬。她挺直背脊,脸上同样挂上疏离的面具,声音平淡无波:“早,多谢秦总关心。”
她走到客厅另一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刻意与他保持着最远的距离,拿起自己的手机,低头翻看,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房客。
空气瞬间凝滞,只剩下咖啡机运作的细微声响和报纸翻动的沙沙声。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苏醒的城市,窗内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冰冷寂静。无形的屏障再次竖立,比之前更加坚固,也更加冰冷。
秦司理的目光看似停留在报纸上,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捕捉着沙发角落里那个单薄的身影。
她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侧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微微抿紧的、没什么血色的唇。她刻意拉开的距离,那疏离冷淡的态度,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头某个他未曾察觉的角落。烦躁感再次悄然滋生。他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压不下心头那股莫名的滞涩。
“愚蠢。”他在心里冷斥自己,不知是说姜妩,还是说他自己。
这时,门铃响了。林峰提着精致的早餐食盒走了进来,敏锐地察觉到客厅里不同寻常的低气压。他目不斜视,恭敬地将食盒放在餐桌上:“先生,太太,早餐到了。另外,剧组那边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了,威亚组一个负责日常维护的工人昨晚突然辞职,人已经离开本市,暂时下落不明。大概可以确定是和三少那边一个外围的马仔有关。”
秦司理放下报纸,:“继续查,看看我这个不成气候的弟弟手究竟能伸多长。”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森然的寒意。
“是。”林峰应下,又看向姜妩,语气带着关切,“太太,您的伤好些了吗?医生开的药按时吃了吗?”
姜妩抬起头,对林峰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好多了,谢谢林助理关心。”
林峰点点头,不再多言,放下食盒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早餐在沉默中进行。姜妩只吃了一点清淡的粥点便放下了筷子。秦司理则慢条斯理地吃着,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顾言,”姜妩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他昨天给我发过短信,提醒我寒潭水深,当心着凉。”
秦司理切煎蛋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向她,眼神深邃难测:“哦?顾大明星倒是热心。”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但握着刀叉的手指微微收紧。
姜妩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坦荡,“或许,他是知情者,也可能是……背后的人之一。”
她并不想隐瞒这条线索,这关系到她自身的安全,也关系到她能否揪出更深处的敌人。在这一点上,她和秦司理的目标暂时一致。
秦司理深深地看着她。她主动提供线索,态度坦荡,没有借机示弱或寻求什么,仿佛只是在履行一个“交易伙伴”提供情报的义务。这份清醒和界限感,反而让他心头那股滞涩感更重。
“不是他。”他收回目光,继续吃着早餐,“顾家那边,没人会动你。”
姜芜疑惑地看着秦司理,顾家没人会动自己是什么意思?
秦司理被她那股直勾勾地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索性给她揭了底。
“顾家和秦家是有生意来往不错,耀世传媒是这两家合伙投资的。不过两家关系间早都撕破脸了,生意场上的事,断不干净。”
“顾家的话事人,是我多年的朋友。你出事时,他给我发了消息。你的火能这么快烧起来,也是他送的柴。”
简单的对话后,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的沉默,似乎与之前纯粹的冰冷疏离有了一丝不同。
虽然秦司理给的信息很少,姜芜还是从中提取到了关键信息。秦司理和顾家是盟友,寒潭的事是顾家出的手,所以这是秦司理默许的…
顾家在卖秦司理面子——为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秦太太。
有股莫名的情愫似乎生了出来。这股悸动并非源于情爱,而是源于一种被纳入强大羽翼下的、久违的、甚至让她陌生的安全感。尽管这安全感包裹着冰冷的交易外衣,来自一个她本该时刻警惕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