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拂月回府,要收拾东西。
她唤了丫鬟桃枝过来,跟她说明了自己已经和离的事实,大约也说了眼下的境况,桃枝还没听完,便哭成了泪人。
“夫人,他们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当初是他们求着夫人嫁的,也是他们以祖宗的名义发誓,会对夫人好的,还让夫人三日便嫁过来,满大周都没有这样出嫁的。
“夫人为此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他们却恩将仇报。
“这一年在府中,夫人照顾大公子,日日晨昏定省,被太太刁难,被大姑娘为难,几乎没有过一天好日子。
“现在,大公子好了,却喜欢了别人,说和离便要和离,实在欺人太甚……”
桃枝带着哭腔,满眼心疼,句句为云拂月鸣不平。
她是云拂月的贴身丫鬟,擅长医术,做食物,最是忠心。
云拂月心头一暖,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事已至此,咱们就该往好的方面想。他们一家是这样的人,我留在这里才没有好下场,离开反而更好一些。”
桃枝擦泪:“夫人这样好,他们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云拂月笑了:“是,到那时,新仇旧账我会跟他们一起算。”
桃枝不明白云拂月话里的深意,抹着泪下去收拾东西。
云拂月在窗前坐下,看着下人们忙碌着,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窗外的景色。
从袖袋中拿出和离书。
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眼中露出笑意。
她的手扶上和离书上京兆府衙的官印,终于确信,自己真的重生回来了。
她重生到了五年前。
沈之源勾搭上苏晴语,要跟她和离的时候。
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更要让那些伤害欺负她的人,都遭到报应。
今日:
——她拿到了和离书。
——立了女户,可以完全自己做自己的主。
——得到了沈之源城东的宅子。
——给沈之源上了陈海粼的眼药。
——还有很大可能可以让侯府把当初的聘礼吐出来。
一件一件,都是好事。
实在是开了个好头。
大约一个时辰后,桃枝便过来禀报:
“夫人,东西都收拾好了。”
云拂月入丞相府的时候,嫁妆虽有八十八抬,但几乎都是虚的,她的继母做给人看的,事实上,收拢收拢,连三十抬都不到。
这些东西,一直都是桃枝在管着,也没怎么动。这会子要离开,只要把她日常的东西收拾了便好。
云拂月点点头:“那咱们走吧。”
刚刚回来之前,沈之源特意告诉她,可以在丞相府多待两日,收拾东西。
他以为是恩赐,却不知道云拂月一刻也不想多待。
“是,奴婢让人去寻了荷香,应该很快便过来了。”
说到荷香,云拂月微微皱眉。
这是个叛徒。
桃枝话才落,便听到外头传来荷香的声音。
“太太慢些,大姑娘这边走。”
云拂月往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丞相夫人冯氏和丞相府大姑娘沈夕欢气势汹汹而来。
而荷香,神情讨好又谄媚。
沈夕欢看见了云拂月,加快脚步,指着云拂月,颐指气使:
“云拂月,你眼里还有没有父亲和母亲,和离那么大的事,居然不告诉父亲母亲一声,翅膀硬了是不是。
“我告诉你,你既嫁入了丞相府,哪怕和离也是丞相府的人,便该敬着父亲母亲。这般随意的便去了,连知会一声都没有,你的教养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沈夕欢一脸怒容,直接对着云拂月嚎开了,插着腰,鼻子要抬到天上去,十足蛮横的表情。
桃枝看见她们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下意识的拉了拉云拂月的衣袖,往前站了一步,企图挡一挡。
云拂月神情淡淡,上前一步,示意桃枝退下。
她没有理会沈夕欢,沈夕欢就是跳脚的蚱蜢,喜欢蹦跶,以后有机会收拾。
但是丞相夫人冯氏,可不是好相与的主。
上一世,沈之源休了她,为了避免她在外头乱说什么,冯氏先给她泼了脏水,还打断了桃枝的腿,说她手脚不干净。
这一回,看起来,也是来者不善。
“见过冯夫人。”
一句冯夫人,让冯氏停住了脚步。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云拂月一眼,眼中警惕,生怕云拂月憋了什么坏招数。
关于云拂月和沈之源和离的事情,她第一时间便知道了。
这会子来,就是为了给云拂月一个下马威,震慑住她,不能让她闹什么幺蛾子,坏了丞相府的名声。
若有必要,她不介意上点手段。
之前,她找云拂月提过和离一事,云拂月满脸的不甘心,且不愿和离。
原本以为,这个时候云拂月该哭天抢地,但是这淡淡的一句冯夫人,见外又客气,倒有些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和离了?”
“是,京兆府衙的大人们皆是见证。”
冯氏抬着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
“既是和离了,便好聚好散。
“这一年来,你的吃穿用度,丞相府从没有短了你的。想来你也不是恩将仇报之人,更不会去外头乱说,坏了丞相府和源儿的名声,对吗?”
冯氏话里有话,敲打意味明显。
从前云拂月作为儿媳妇,少不得俯低做小,看她的脸色。
但现在,她和离了。
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冯氏没有任何让她忌惮的东西,便可以不用再受这样的气。
人,没必要没苦硬吃。
云拂月反问回去:
“冯夫人真的觉得我这一年过得很好吗?若冯夫人是我,遇到了冯夫人自己这样的婆婆,冯夫人可还会觉得好?”
冯氏的脸色一下冷下来,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这么说,这一年来,你颇有怨言?”
“有啊,我莫名其妙的嫁进了丞相府,在有婚约的情况下,三日便进了门。
“进门后,尽心尽力照顾大公子一年,按照太太的吩咐,除了照顾大公子,便求神拜佛,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喝香灰水,为大公子祈福。
“最后终于将大公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丞相府却,说不要就不要我了。我以后嫁人也是不可能的了。
“若冯夫人觉得,我做的这些,沈家只因为给了我一年的吃喝用度,便能补偿,那我便说出去,让大伙来评评理,到时候,冯夫人不妨听听大伙怎么说。”
“你……”
这是冯氏第一次看到云拂月如此牙尖嘴利的模样,很是气愤。
“那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就要看冯夫人你的诚意了。”
冯氏看着云拂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威胁我?”
“呵,在丞相府后院,你竟然敢威胁我?就不怕你出不去这梧桐院吗?后宅之中,有些个落水磕着碰着得急症没了的,可不在少数。”
云拂月若死在丞相府,外头定然会有些说道。
但是,比起云拂月的威胁,她不介意被人说道几句。
云拂月是什么东西,敢威胁她?这是耻辱。
冯氏走近几步,目光直直的看着云拂月,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随时可捻死的蚂蚁。
云拂月也上前两步,迎面对上冯氏的目光,不躲不避,微微压低声音:
“冯夫人说得不错,我就是在威胁冯夫人。
“这些年,夫人总共贪了府中十万两银子。夫人生下大公子后,想再生一个,但是一直没有动静,直到有一日,去城外上香,回来便有了大姑娘。
“这些消息,我早早的便让人送了出去,只要我在沈家出了事,那冯夫人的秘密也会公之于众。
“就是不知道,当大姑娘的生父被爆出来。丞相大人会不会怀疑,大公子的身世也有什么差错。
“冯夫人想让我死,呵,好啊,正好大家一起黄泉路上有个伴。
“我这个人,睚眦必较,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但是若人想要我死,那我也必定,让她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