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么久了,侯府中也没人来过问酒楼里的生意到底怎么样?倒是少爷偶尔会来看看账。我们酒楼如今这样子,所得的盈利已是非常少。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只有关门大吉的份了。”孙掌柜的声音透着疲惫和焦虑。
“竟然到了这个地步了!”宋菱歌闻言,眉头紧蹙。她接管这酒楼时日尚短,知道情况不佳,却不想已如此危急。
“是啊,夫人!”孙掌柜叹息道。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后院的厨房。厨房很大,灶台砌得极长,七口大锅整齐排列,后面的菜品架和长长的案板都擦拭得锃亮,食材也摆放得井井有条。只是活计已完,没有客人的后厨人员正坐在一旁歇息。见孙掌柜带着宋菱歌进来,六人连忙起身,恭敬行礼。
主厨唐忠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肚子微凸,头发在头顶挽了个髻,插着支朴实的木簪,腰间围着靛蓝色的围裙。他的手艺是家传,唐家世代为厨。
他身旁那个高壮的小伙子便是他的儿子唐延,手艺也已得真传,厨房繁忙时也能独当一面掌勺。
宋菱歌仔细看了一圈,回到前厅,拿过菜谱,点了三道考验功底的招牌菜:红烧狮子头、八宝鸭、鹌鹑羹。
宋菱歌点完菜,示意秋泠和凌霜也坐下。两人起初惶恐不敢,在宋菱歌一再坚持下,才小心翼翼地挨着凳子边坐了。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菜品才陆续上桌。红烧狮子头色泽红亮诱人,肉香扑鼻,八宝鸭形态饱满,鸭腹鼓胀,热气腾腾间透出混合馅料的馥郁香气,鹌鹑羹更是细腻滑润,汤汁晶莹。宋菱歌一一尝过,无论是火候、调味还是色泽摆盘,都属上乘。这一餐,她确实吃到了难得的美味。
然而,孙掌柜的话却如一盆冷水:“夫人,这些菜在王城各大酒楼里都有,味道与我们相差无几。”
宋菱歌放下筷子,心中了然。这些菜品能让酒楼在皇城立足,却无法脱颖而出。要让生意起死回生,非得出奇制胜,更换核心菜品不可。至于如何更换?宋菱歌指尖轻点桌面,陷入沉思。一个关于展示的想法在她脑中隐隐成形。
离开酒楼,宋菱歌并未立刻回府,而是拐进了一家颇有名气的木器铺子。她拿出事先画好的简图,对掌柜道:“劳烦掌柜,按这个样式,定制八个等身高的木头人模,关节处要能活动,务必做得精细些。”
掌柜接过图样,看着上面前所未见的“人偶”设计,眼中满是惊奇,立刻应承下来:“夫人放心,小老儿亲自督工,定让您满意!”宋菱歌微微颔首。
回到定远侯府,刚踏入栖梧苑,便听得院内一片笑语喧阗。宋菱歌有些意外,加快脚步进去,只见宋家大夫人谭氏、她的生母赵姨娘,还有小小的秦熠绾都在。
“母亲!”秦熠绾眼尖,像只小蝴蝶般飞扑过来,“外祖母和姨婆来看您了!”
宋菱歌心头一紧。原主记忆里,这位嫡母谭氏是典型的笑面虎,表面慈和,背地里却对她们母女极尽苛待。赵姨娘性子柔弱,母女俩不知吃了她多少暗亏。今日她竟破天荒地带着赵姨娘登门?事出反常必有妖。
压下疑虑,宋菱歌拉着秦熠绾的手走进正厅,依礼向谭氏和赵氏福身:“见过母亲,见过姨娘。”
谭氏脸上立刻堆起慈爱的笑容,亲热地上前拉住宋菱歌的手:“菱歌,我的好孩子!这段时日苦了你了!万幸你是个识大体、有福气的,总算保住了侯府夫人的体面,没让宋家蒙羞。
姨娘的眼睛都快哭坏了,听说你出事,成宿成宿地睡不着,我这做嫡母的瞧着也心疼,今日特意带她来瞧瞧你。”她话语温软,眼神却像探针,细细扫过宋菱歌的脸庞和周身。
“谢母亲挂怀。”宋菱歌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依着原主的记忆,做出感激又带着几分怯懦的姿态行礼道谢,心中却冷笑:惺惺作态,必有图谋。
她的目光转向赵姨娘。赵氏生得极美,一双大大的丹凤眼与宋菱歌如出一辙。虽年过三十,脸上添了些细纹,但精致的鹅蛋脸轮廓仍在,因着清瘦,体态未改,依稀可见当年的绝色。只是长期的劳心劳力让她眉宇间总带着挥之不去的愁绪和疲惫。
原主记忆里,谭氏最是“器重”赵姨娘那双巧手,动辄让她没日没夜地绣制繁复的双面绣屏风。那些价值千金的奢侈品,榨取的是赵姨娘的心血和视力,她的眼睛早已视物模糊,颈椎也因长年低头劳作疼痛不堪。
宋菱歌走到赵氏面前,握住她微凉的手,温声道:“姨娘,您近来身子可好?”说话间,一股温和而充满生机的木系异能已悄然透过掌心渡入赵氏体内,迅速探查着她的状况。
还好,主要是长期虚耗过度,气血两亏。最严重的是颈椎劳损和用眼过度导致的经脉淤塞、视神经衰弱。宋菱歌的异能精准地包裹住这两处,丝丝缕缕的清凉生机渗入,小心地滋养、疏通着受损的经脉和神经。
赵氏只觉得被女儿握住的手传来一阵奇异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原本酸痛沉重的脖颈竟轻松了许多,眼前女儿的面容也似乎清晰明亮了几分?她猛地抬头,动作前所未有的顺畅,颈后那如影随形的刺痛感竟消失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宋菱歌。
宋菱歌对上她惊疑的目光,几不可察地眨了下眼,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赵氏心头狂跳,瞬间明白了什么,巨大的惊喜和酸楚涌上心头,她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紧紧回握住女儿的手,眼中泛起激动的泪光,声音有些发颤:“好,好多了,看见你没事,姨娘就什么都好了。”
谭氏将母女俩的眼神互动尽收眼底,心中疑窦丛生。赵氏方才那瞬间的容光焕发和惊喜太过明显,难道这丫头真在侯府得了什么机缘?她面上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探究的精光。
眼下宋菱歌身份不同,她还得端着嫡母的架子,便按下疑问,只笑道:“母女连心,见了面自然什么都好了。姨娘安心,菱歌如今是侯府夫人,自有她的福气。”
与此同时,侯府另一处尊荣所在——松鹤堂内,气氛却透着几分微妙的算计。
宋有德,宋菱歌的父亲,正一脸惬意地坐在周老夫人下首的紫檀木椅上。他慢悠悠地端起案几上描金绘彩的茶盏,用盖子轻轻拂开浮在上面的嫩绿茶芽,深深嗅了一口茶香,才抿了一小口,随即发出满足的喟叹:“啧,还是侯府里的茶好啊!这一口下去,唇齿留香,通体舒泰,连精神都爽利了!”
周老夫人端坐上首,捻着佛珠,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眼神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
她看着宋有德那副享受的模样,心中哂笑,面上却愈发和蔼:“亲家老爷喜欢就好。咱们两家结亲十数年,早已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了。如今,侯府遇到些难处,需要些银两周转,实在是不得已,才向亲家开口。还望亲家看在两家情分,施以援手啊。”
“哦?”宋有德脸上的惬意笑容微微一顿,随即又舒展开,只是那笑意未及眼底,显得格外圆滑。
他放下茶盏,手指在光滑的扶手上轻轻敲了敲,语气是商人特有的那种既热情又带着距离感的腔调:“老夫人言重了!侯府的事,自然就是我们宋家的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周转嘛,呵呵,这是应该的”他拖长了调子,话锋一转,“只是不知……侯府这次,需要多少数目周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