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花火亮起,江水深深倒映星辰,花灯跳跃,与星影呼应。
鹃儿说:“小姐,我们写了愿,去放花灯吧。”
虞子鸢挑了一盏藕粉花灯,提着笔,用雕花小篆写:
愿父母亲无病无灾,百岁安康,天下盛世安宁。
她顿笔,听到孙鹊儿说:“少爷也写一个吧。”
子鸢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兄长子川百战百胜,平平安安。
小小的纸条写的满满当当,她折好,放入花灯。
郭时雪同子鸢一起蹲在江边,只草草写了几个字。
“子鸢你这个小贪心鬼,心愿这么多,河神可不会一一满足的。”
“那就只能求河神爷爷疼我,多多费神,让我得偿所愿。”
“你这颗菩萨心,你不肖说,我也知道你许了什么愿。光是你这一个愿,河神就有的忙。”
“雪姐姐许的什么愿,我可就猜不着。”
“我啊,只求能拜为宰相。”
虞子鸢诧异望向郭时雪。
她竟是从不知郭姐姐有这般远大志向。
“怎呢?你这老古板不会要像阿爹一样劝我说,女子嫁人,三从四德了吧?”
“才不会。”子鸢牵起郭时雪的手:“你我饱读诗书,若是居于宅院,着实可惜。姐姐若能位列宰相,天下女子也不会被同物件儿一样卖来卖去。”
“子鸢果真是兰心蕙质,最是善解人意。”
“若姐姐心愿所成,可真真是千古第一女相。”
“皮嘴子,若我是第一女相,定是不准那癫狂的太子把你娶走。”
“太子殿下是姐姐的表哥,怎如此说他,何况没有太子也有别人。”
“反正不要是太子表哥。”
郭时雪说着,用手肘碰了碰虞子鸢。
子鸢顺着视线望去,只见苏家小姐华服装点,小脸红扑扑的依偎在卫建业怀里。
虞子鸢装看不见,拉着郭时雪继续说笑。
鹃儿一一点燃灯芯,放入俪江。
上万盏花灯在江水悠悠中飘荡,整片昏暗的天空被照的透亮。
五光十色花千树,姹紫嫣红不夜天。
热闹散去,子鸢挽着母亲,朝凌子川轻喊:“阿兄,我们回家了。”
少年望着俪江发呆,晃过神来,撞见灯火灿烂处的虞小姐。
凌子川朝着虞子鸢走,
小姑娘兴冲冲迎接,挽住了他的胳膊。
“阿兄许了什么愿?”
“没写。”
“没有心愿吗?”
“嗯。”
少年身形僵硬,被带着一起往前走。
他曾经唯一的愿望便是与妹妹平平安安长大。
而今妹妹身死,
自然便只余复仇。
“好吧。但是我许了愿,阿兄可想知道?”
凌子川沉默不言,
虞子鸢自问自答:“我许愿兄长百战百胜,平平安安。”
凌子川回头,亮起的万千花灯中虞小姐的那盏藕粉格外亮眼。
回到翠微堂,桌上是一瓶毒药和一根血淋淋的小指。
小指光滑,指甲染了蔻丹。
很明显,是他那一心想攀高枝的母亲的。
他将毒药捏于手心,
又将粗糙的银制平安锁挂于脖颈上。
望着案牍上那精致的平安锁,少年自言自语:“杜家的每一个人都不无辜。他们满手罪孽,即使用一辈子来偿还也不够。”
“杜应月该死,虞子鸢也该死,杜家的每一个人都该死。”
“该死,都该死。”
他跌坐在地上,半张脸隐在黑暗中,靠着书案还在默念着:“他们都该死。”
眼前模模糊糊一片,他听见妹妹说:“阿兄,我们回家吧。”
不,
虞子鸢不是他的妹妹,
他的妹妹只有一个。
凌子川猛地清醒。
“啪!”
他重重扇自己脸,一下接一下。
虞子鸢该死,
虞子鸢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