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士兵看着滚落到自己脚底的头颅，小腿不自觉抖了抖，连忙跪下：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呐！”
周遭围观的百姓也吓得后退了几步。
跪下的士兵低垂着头，不敢言语，却也不敢退让。
这位兵部侍郎自上任以来就雷厉风行，此次大破北域，军威更甚从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他们颤栗。
裴宴津一夹马腹，红袍飞舞，银枪跨鞍，就这样闯了进去。
远看，颇有些少年将军的气质。
这边，沈云乘着轿辇晃晃悠悠地才往城门口走。
她慵懒地斜靠在轿辇上，一手拿着书本，另一只手随意地翻动着纸张。
斜阳穿过半透明的珠帘照在她白皙精致的面容上，卷长的睫毛上下扑闪，随意闲适，与城门口冷漠森然之气格格不入。
众人抬眼望去，八人抬起的轿辇四周被上等的纤云缎装裹，在轿辇四方垂落而下，轿顶上方襄着花纹繁复的金顶，而那圆而尖的黄金上，一颗蓝海碧珠高高地耸立着。
轿辇周围跟着十几个府兵，纷纷横刀立马，气势威严。
如此铺张浪费，目无法纪，不是沈云又是谁？
城门口久久对峙早就集结了一批百姓，此刻见到沈云亦是如此，再也忍不住议论纷纷。如果说裴宴津杀人不眨眼，那沈云的不要脸更甚一筹。
“这沈云真是……形容无状！”
“放肆，太放肆了！”
“这是抗旨不尊，抗旨啊！”
人群里发出质疑，渐渐势大。
轿辇上的沈云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她伸出白皙的手将书本随便一扔，周围的府兵便立刻拔刀，对准百姓。
百姓立即噤声，不敢言语。
人总是这样，潜伏在人群中时大义孤勇，一旦暴露在利刃之下，便再也没人敢做那出头鸟。
轿辇接着晃悠悠晃悠悠地往前行进，不多时便迎上了策马而来的裴宴津。
裴宴津身后，跟着他浩浩荡荡的骑兵，铁甲晃动的金属声在嘈杂声里铿锵一致，名副其实的铁血之师，气势威严。
再往后，便是城门口狼狈追击而来的士兵。
沈云抬眼瞅了瞅，那群饭桶，真是肉眼可见地跟不上裴宴津的骑兵。
复而，她笑了笑，绯色的唇瓣上勾起一个不羁的弧度，又低头，玩味地摆弄着自己的衣袖。
两方就这样迎面而来，步步靠近，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但事件的两位中心人物却都没有这个自觉。
沈云这才像施舍般又抬眸看向了面前那人，见对方骑在马上不动，她嘴角上挑，眼光流转旖旎，语气轻蔑：
“裴侍郎莫不是离都太久，居功自傲，见到本相都不行礼了？”
声音清亮有力，刺破空气。
周围的百姓和追击的士兵仿佛才反应过来一样，纷纷屈膝行礼。
“属下参见丞相大人！”
“草民拜见丞相大人。”
……
秋日的阳光太过刺眼，哪怕此刻，夕阳仍旧遮挡了沈云看向裴宴津的视线。
落日余晖从裴宴津身后照过来，沈云微微眯了眯眼，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挡住一部分光线。
刺眼的光照在她瓷白的脸上，眉目精致，细腻的皮肤彷佛会发光。
看不清对面人的神色，让沈云有些不快。
她不开心，那自然就得有人受罪。
沈云伸手一挥，眼尾上挑，带着股似有似无的整蛊，“来人，教教裴侍郎怎么行礼。”
面前的府兵立刻挥动马鞭，朝裴宴津去。
“既然裴侍郎规矩没学好，那本相不介意教教你怎么做人。”
邪佞的声音自帐内传来，飘荡在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处在裴宴津身后追击的士兵不敢动，百姓更不敢动。
裴宴津就这样骑在战马上，顺着光，眼神扫向轿辇之上大剌剌斜靠着的某人，漆黑的瞳孔透着深邃，看不出喜怒。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站了起来，只见那人穿着灰布短衫，一张黝黑的脸出现在众人眼中。
“沈云，你侮辱功臣，暴虐无度，我今日就替天行道。”
沈云依旧斜靠在内侧，见这男子站起来后，似乎来了兴致，她挥手示意府兵停下，眼睛定定地望着那人群中鹤立鸡群的男子，开口：
“哦，说说看？”
“你暴虐无度，目无法纪，当众行凶，搜刮民脂民膏……”下面的男子喋喋不休。
沈云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一句话甩了下去，“你没见你的裴将军刚才无缘无故杀了两名士兵吗？你脑子抽着了还是眼瞎了。”
“草民，草民说的是你！”
“哦。那你阻止本相干嘛？城门口那个是你小白脸吗？”沈云自顾自地点头，有道理，裴宴津那厮在边关待了一年，皮肤还那么白，可不是小白脸吗？
对面裴宴津周身的威压蔓延开来，像寒冰一样冷，让附近的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握住缰绳的手紧了紧，强忍下怒气。
“还请丞相大人让道！”
沈云刚要答，突然意识到到哪里不对。
她倾身拿起随便扔在一旁的书本，看了看封皮，上面几个大字龙飞凤舞地写着《奸臣三十六罪》，又翻到第一页，仔仔细细看了看，和那皮肤黝黑的男子说的话分毫不差。
沈云抬头道：“你还是个书生？”
她眯眼看了他黑的有些发亮的脑门，心中咂舌，是她以貌取人了！
地下站着的男子明显愣了下，下意识回答是。
沈云得到答案，将手一挥，手里那书就直落落朝着那黝黑皮肤的男子飞去。
那短衫灰衣男子以为他要对付自己，连忙抱头蹲下，下一秒就被书砸了脑袋，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上方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
“这书是你写的？”
书生拿着书本看了看，上面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奸臣三十六罪》，脸色骤变，额角有汗细细冒出。
这东西，怎么会在沈云那？
沈云嘴角带笑，浑身散发着慵懒不屑，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见下方那男子不说话，自己给自己接茬，“看来是了。”
沈云话刚说完，就听到一股冰冷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沈丞相，麻烦让让！”
裴宴津一字一句，咬的很重，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沈云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寒意，她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轻蔑，“本相不让，你又当如何？”
裴宴津周身气压降低，握住缰绳的左手泛起青筋，右手掌心蓄起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