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岚打开房门。
漆黑的客厅，一盏煤油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照不亮曾耀祖藏在黑暗中的脸庞。
“小岚，你伯母煮了绿豆汤，你去厨房盛一碗，下下火。”
明岚很乖巧，“好。”
乖巧得让曾耀祖心生不安。
毕竟这两天明岚可是疯得很。
灯芯摇曳，那瘦小的影子在地上摇摇晃晃，脆弱得一吹就散。
曾耀祖呼出一口气，摇头失笑。
再怎么疯，也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这世间的女子很容易摧毁。
一个黄谣。
一个暴力。
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控制住她们的身体，就能控制住她们的思想，进而控制住她们的人生。
明岚从厨房出来，她的面容在摇曳的灯光中忽明忽暗，嘴角是两朵甜甜的梨窝，甜入人的心窝。
“伯父也喝一碗。”
她手里端着两碗绿豆汤。
曾耀祖笑得和蔼，“小岚不会是怀疑伯父下药才让伯父喝吧？”
明岚摇头，“怎么会？绿豆汤这么好的东西，应该叫伯母与堂姐一起喝。”
曾耀祖忙阻止她，“伯父喝便是，她们已经睡着了，就别打扰她们了。你也快喝。”
曾耀祖一口干了，笑看着她，“你也快喝。”
眼中的淫秽色彩不再隐藏，一整个老实人变了个模样。
令人作呕。
明岚歪着脑袋，回笑。
“三。”
“二。”
“一。”
呯……
男人的身影往后倒，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沉重的声音，脑后勺渗出点点血迹。
屋内，两道呼吸声乱了。
一道小黑影轻盈跳进客厅。
明岚给小统子使了个眼色。
小统子很兴奋。
小脚垫两个跳跃，扒拉在曾雪珠房门上，利爪在木门上抓挠着，发出刺耳挠心的声音，里面的呼吸声更重了。
小统子一个旋转跳跃，飞毛腿一踹。
哐当——
借来的凳子本来就不结实，这下子终于安心地寿终正寝了。
房里传来很微弱的惊呼声以及磨牙的声音。
明岚盲猜。
磨牙声是杨桂芝的。
惊呼声是曾雪珠的。
明岚给了小统子一个赞赏的眼神，回房休息了。
小统子像打了鸡血，心里嗷嗷叫。
小统统今天被大大夸奖啦！
丫丫，今天又是勤奋的小统统！
小统子在客厅上跳下蹿，曹雪珠母女俩的心情那叫个跌宕起伏，激动愤恨交织，久久不能眠。
明岚没把这些琐事放在心头，睡得香甜。
第二日。
曾家又是石破天惊的尖叫。
整个筒子楼的大妈仿佛有默契般，纷纷丢下手中的衣服，手里的锅铲，飞奔上二楼，精准挤进曾家。
敞开的大门，曾耀祖躺在地上闭着眼一动不动，脑后勺一片血迹，曾家母女趴在他身上，哭得那叫一个厉害。
邻居们倒抽一口冷气。
“曾副厂长死了！”
“谁杀的！”
“快报公安！”
公安两字仿佛触到了某根弦，曾耀祖猛地瞪开眼睛，喘着粗气坐了起来。
众人惊恐，“诈，诈尸啦！”
杨桂芝吓得直打哆嗦，“你，你……”
曾雪珠比较脆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邻居们拔腿就要跑，却听曾耀祖大喊：“报什么公安，不能报公安！”
正要跑路的众人愣是把脑袋扭了一百八十度，瞪着双眼，怕惊扰了他似的，轻声问：“曾副厂长，你没死？”
曾耀祖爬起来，呸了一声，“你死了我都没死！”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有邻居皱着眉抱怨，“这一大早的，你没事躺地上干嘛，杨嫂子也是，大清早地大吼大叫。”
还以为有什么大热闹，裤子都脱了，结果给她们看这？
曾耀祖意识到自己崩了人设，立马找补，“我只是摔了一跤，这母女俩大惊小怪的，大家都回去吧？小岚呢？”
小岚两字，说得很轻，因此没人注意到他的咬牙切齿。
他没想到明岚竟然敢给他下药，以为这样就能脱离曾家了吗？
脱离他的掌控吗？
曾耀祖摸了摸后脑勺的伤口，眼底闪过疯狂的阴毒，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身体不对劲。
“小岚啊，我方才好像在大门口见到她呢。”
“大门口，她去大门口做什么？”
“是啊，去大门口做什么呢？”
曾雪珠心里一咯噔，一把拽住她爸的手，急道：“爸，她一定是去接泽琛哥的！我们也快点过去！”
曾耀祖脸色难看，不用曾雪珠拽，跑得比她快，两三大跨步往大门口走，好几个大婶被他撞得东倒西歪，骂骂咧咧，曾耀祖也顾不上老好人人设，头都没回。
敏锐的大婶嗅到什么，跟在他们屁股后头，一窝蜂都往大门口跑。
路上碰到不明真相的大婶，以为有什么大热闹，也跟着往门口跑。
结果，大门口，屁都没有，就只有一只灰白色的小奶狗喵喵叫。
还别说，这狗挺可爱。
不对，一只狗怎么会喵喵叫？
不对，她们放下手上活可不是来看什么喵喵叫的狗的！
“不是，你们都往这大门口看啥呢？”
“我也不知道啊，我看见曾副厂长一脸凝重地跑过来，我才跟着跑过来的啊。”
“曾副厂长啊，你一脸凝重的，来这到底看啥啊？”
“对啊，曾副厂长，你到底看啥呢？可别又哄骗我们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啊。”
曾耀祖没找到明岚，脸色阴沉，耳边又听到这些八婆责怪的声音，气得鼻孔都冒烟。
以为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吗？
今天，他就蹲在这里，誓要搅了她的婚事！
此时，一个穿着厂服的工人快跑着过来。
“曾副厂长，刚好你在这里，快，快跟我走，厂长找你呢。”
曾耀祖眉头一跳，心里陡然生起不祥的预感。
“我不是请了两天假？”
来人摇头，“不知道，是厂长让我来请你的，说无论如何，务必要请你回去一趟。”
曾耀祖自然万分不愿。
那小丫头如今邪门得很，手上不知道哪儿弄来的药，若今日被她给逃了，以后想拿捏她就不容易了。
哪知道来人是个固执的，曾耀祖平日里老好人的形象过于丰满，拽着曾耀祖就走，“快，快快，厂长可是发大脾气了，您可别耽误了。”
曾耀祖很想一巴掌扇过去，却活生生忍了下来。
他回头叮嘱曾雪珠，“遇到小岚，一定要让她等我回来再走。”
那双眼睛仿佛淬了毒，吓了曾雪珠一跳。
“听到没有！”
“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