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动静早就引起街坊邻居的注意了，周家的院子是周和平的酒厂分的房子，附近的街坊邻居也基本都是酒厂老员工。
这年头的人除了造孩子，揍孩子之外没啥娱乐消遣，谁家的老母猪下猪崽都能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种熟人一家子吵架的大场面，如果错过了，就跟地上掉一百块钱没捡一样令人心痛。
扒门缝的，爬围墙的，听到李秀英提他们了，也不藏了，端着饭碗大大方方地出来看热闹，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行李都扔出来了，秀英是动真火了，也难怪秀英生气，换了是我，我儿子赚的钱一分不孝敬我，全给老丈人家，老娘直接打断他的狗腿。”
“可不是，亏以前秀英把家里的孩子夸的跟朵花一样，感情是驴屎蛋子挂白霜，外光里不光啊。”
“自己爹妈不孝顺，去孝顺别人爹妈，也不知道刘妙春给周新民吹了多少枕边风，但凡有一粒花生米，也醉不这么厉害啊。还是大学生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周新民站在院子里，听着邻居的议论，顶着他们异样的眼神，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扒光了，臊的满脸通红。
看到这场面，周成材和周承志吸了口气，默默退到墙角的阴影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可怕，这场面跟在大街上拉屎被围观有啥区别，脸都丢光了啊。
有小伙伴觉得周新民不是这样的人，扯着嗓子问，“新民，刚才你妈说你借钱的事儿是真的假的，要是你妈冤枉了你，你就跟大家伙说，大家伙给你做主。”
李秀英阴阳怪气，“是啊，认不认账你倒是给句准话啊，免得大家以为老娘冤枉了你。”
“我……认。”
刘妙春想说话，被周新民死死拽住了，周新民知道刘妙春想耍赖，他也不想认，可要不认，妈真把信拿出来，他丢脸丢的更彻底。
“认就行，那咱们接着算，你大学毕业之后，分配到咱们市的高中当老师，为了上班方便，你又跟我和你爸借了三百块钱买自行车。你回来之后，你媳妇儿又怀了二胎，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要做手术，你又跟我和你爸借了一百七十块钱救命。”
李秀英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算盘，噼里啪啦打得响亮，“这些年你们在家住着，除了几件衣裳，其他的都是我跟你爸出钱买的，你们一家五口，这些年我给你们算三百块钱不多吧，一共是一千零七十块钱。”
李秀英扣上算盘，“你们存折里是八百二十快钱，这钱我先收着，还剩二百五你们之后再慢慢还。”
邻居们又是一阵惊呼，“周新民工作才四年，竟然存了这么多钱，减去他每个月给老丈人家打的二十块……好家伙，相当于他在家这些年币分不出啊，啃自己爹妈供外人，这是什么品种的大傻逼啊。”
李秀英嘲讽地问周新民，“现在还说存折里是你们的钱吗？”
周新民无力反驳。
他这些年确实跟家里拿了不少钱，每次也都说是借的，但……子女不好意思跟爸妈要钱，就说是借的，这不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吗。
“妈，都是一家人非要做这么绝吗？”
“老娘跟你心连心，你跟老娘玩脑筋。老娘翻脸了，你就别鬼扯什么一家人了。”李秀英撵人，“行了，账算完了，你们该滚蛋了。”
一笔账算下来，存折里八百多没了，还倒欠李秀英二百五。
刘妙春当场红了眼睛。
那八百多块钱，是她这些年抠抠搜搜，一分一分攒下来的，李秀英凭什么说扣下就扣下。
刘妙春气疯了，尖叫着扑过去挠李秀英，“你当妈的，给儿子花钱是你该花的，那是我们的钱，把我们的钱还给我们，还给我们！”
刘秀英也不惯着，扬手就是两巴掌甩上去，“没教养的玩意儿，敢对长辈动手，你爹妈就是这么教你孝敬公婆的，今天老娘就替你爸妈好好教育教育你。”
婆媳俩撕打起来。
刘妙春是农村出身，从小干农活，力气不小，李秀英更不是吃素的，她泼辣的名声都是跟人实战干架干出来的。
现在的李秀英可不是后世的可怜虫，现在的她四十多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再加上有心给刘妙春一个教训，李秀英下手半点没留情。
等街坊邻居反应过来，刘妙春已经被李秀英骑在身下啪啪啪甩了好几个巴掌，街坊邻居赶紧把人拉开。
刘妙春比过年的年猪还难按，顶着一脸的手指印要打回来，周和平撸起袖子，“你再敢动你婆婆一下，看老子不抽死你！”
又扭头骂周新民，“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就看着那蠢货对你妈动手是吧，那蠢货再敢动你妈一根手指头，明天老子就去学校找你们领导，让你们学校所有人都知道你纵容媳妇打自己亲妈。”
周新民，“……”
天地良心，到底是谁打谁啊。
周新民扔下孩子抱住刘妙春后腰，“妙春，你疯了吗，那是我妈，你赶紧住手。”
刘妙春不听，跟个丧尸一样，扑棱着四肢还要上前，邻居们纷纷唾骂，“这也是赶上好时候了，放旧社会，哪家儿媳妇敢这么打婆婆，早被人打死了。”
“周新民你个没用的玩意儿，你媳妇儿都要打你妈了，你还不揍她，你要是个男人就大嘴巴子抽她。”
“对，抽她！”
周新民今天里子面子全没了，偏偏刘妙春还在闹，听着周围人的怂恿，他脑袋一热，扬手就是一巴掌甩过去。
啪！
一声巨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刘妙春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周新民半天，“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我……”
“你跟你妈过去吧！”
刘妙春不听周新民解释，推开众人捂着脸哭着跑走，几个孩子大哭着去追，周新民打完就后悔了，赶紧抓起行李去追。
哭声逐渐远去，很快就听不见了。
周和平唉声叹气。
李秀英内心一点波动都没有，走就走，记恨就记恨，再惨还能有上辈子惨？现在周新民一分钱没有，她倒要看看，刘家人能让他们一家五口吃几天白饭。
别说，这闹心的一家五口走了，感觉院子的空气都变清新了，哦不，还有两个污染空气的。
李秀英扭头瞧着围墙阴影下的周成材和周承志，笑着问，“你俩要不要回屋找找自己的存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