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那叫一个纠结,肠子都快拧巴成麻花了。
他该怎么说?说要钱吧,实在太没面子。自己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儿,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不说吧,刘氏那边又要撒泼打滚。
秦云桥眉头皱成了一团,哎呀,他太不容易了。
若是往常,只要他稍微透露出那么一丁点儿缺钱的意思,江氏一准把银子送到他跟前,好言劝他收着,绝不会让他没尊严的讨要。
可今儿个,他心里头那叫一个堵啊,他既想要这银子,又盼着江氏能主动求着他收下。
正犹豫呢,江氏轻飘飘补了一刀:
“老爷可是缺钱了?这些年花我的嫁妆也不是少数,今日怎么吞吞吐吐了呢?”
秦云桥老脸一红,心里不安逸得很,这不摆明了是说他吃软饭嘛。
但秦景月在他面前泪流满面的模样令他的心软成了一摊泥,他答应了月儿,要给她送钱去的。
这是他最聪明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寒了心。
再说,他也不愿让人小瞧了去,一个大老爷们,兜里比脸干净像什么话!
秦云桥纠结了半天,终于咬咬牙,说道:
“婉娘,你也知道珍儿和两个孩子刚进府,诸多不便,外宅银钱又被盗,我想着给她们添置些东西,可手头实在紧……”
江氏心中冷笑,难道她的嫁妆就是大风刮来的?
事到如今,还在为了那母子来向她要钱,当真当她是冤大头吗?
江氏想到自己的一对儿女这些年受到的委屈,秦云桥母子的算计。
尤其是朝朝,秦云桥连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送过。江氏的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秦云桥见江氏只是攥着裹成一团的帕子,半晌没说话,心里一紧,又说道:
“婉娘,你也知道,他们母子刚来,确实需要……”
“需要什么?”
江氏将手里那对手绢包着的耳坠子重重搁在梳妆台上。
“是需要添置云锦绸缎,还是需要修缮亭台楼阁?还是每餐需要山珍海味、鱼翅燕窝?以为自己是宫里的皇帝、娘娘?”
秦云桥一听江氏拿刘氏母子比成皇帝、娘娘,吓得就要去捂她的嘴。
“婉娘,这话你可不能乱说!”
若是传出去,搞不好刘氏母子就是杀头的罪,就连他也脱不了干系。
江氏避过,她怒气难消,从妆奁底层抽出一叠泛黄的账本。
“老爷不妨看看,秦家原本一贫如洗。自我和你成亲以来,府里每年的进项出项,哪一笔不是用我的嫁妆在填窟窿?”
江氏眼里落出泪来:
“你可知,刘氏母子今日嫌弃四菜一汤难以下咽,竟砸了碗碟闹一场。你的妻儿在节衣缩食,你的外室却在铺张浪费,拿着我的钱在外面呼朋唤友、一郑千金!”
秦云桥的目光扫过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他尴尬地咳了两声,喉结动了动:
“这些年辛苦你了……我也不是要你多给她们什么,只是稍微照顾一二,别让人看了笑话。”
江氏冷笑一声:
“照顾?你突然带回几个你金屋藏娇10几年的人回来,我按规矩给她们安排院子、衣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可有苛待他们分毫?”
江氏眼里有愤怒,也有几分哀伤。
“她们还不满足,还要怎样?老爷若是觉得我做得不好,大可以把管家权交给别人。”
秦云桥一听江氏要撂挑子,急了。
“婉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府里离了你怎么行。”
秦云桥心里明白,家还得江氏管着。
要是真收了江氏的管家权,如今看来,她怕是不会再拿嫁妆出来补贴府里了。
那以后侯府上下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秦云桥心中不满,但也知道再说下去无益,只好作罢。
他转身便打算离开,银钱的事,再想办法。却突然被江氏叫住。
“老爷留步。”
江氏声音清冷,从手帕里拿出那对翡翠耳坠子出来摊在桌上。
“老爷可认得这对耳坠子?”
秦云桥看见耳坠那一刹那,眼角猛地一跳,这是他上月送给刘氏的生辰礼。
怎么会在江氏的手里?难道说……昨晚失窃跟江氏有关?!
只是一瞬间,秦云桥心里已是千回百转。
未等他开口,江氏又幽幽地开了口:
“这对耳坠子是我的嫁妆,只是不久前丢了,老爷可知,为何今日,刘氏会用这对耳坠来打赏府里的下人?难道府上出了家贼?”
秦云桥老脸涨得紫红,怔怔的看着那对耳坠子。
原来是刘氏拿这对耳坠打赏了府里的下人,却落在了江氏手里。
他今日在外宅,被遇到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竟没发现刘氏身上还有值钱的物件。
他心里对刘氏有几分不满,刘氏若今日把这耳坠子卖了换钱,他今日也不至于成为整个侯府的笑柄,落得如此不堪,
可刘氏倒好,她竟藏着掖着,宁肯进府来打赏给下人。在她心里,他难道还不如一个下人?
秦云桥暗自吐槽,但这事他不能承认。他眼神闪躲,矢口否认:
“许是巧合罢了,这世间相似之物众多,怎可就此认定是你那丢失的嫁妆。”
江氏冷哼一声。
“老爷,这对耳坠子是楚王妃当年为我添的妆,上面有特殊的记号,旁人很难发现,我和楚王妃却是清楚的。”
秦云桥额头上冒出冷汗,怎么又扯上了楚王妃?楚王妃跟他秦云桥犯冲是不?可他偏偏不敢冒犯!这可如何是好?
他只是在江氏众多嫁妆里随便拿了一件,他哪里知道,这么多财物,江氏能记得这么清楚。
再说十几年来不一直是这样吗?他从她的嫁妆里拿的东西何止少数,她不是也没发现吗。
若是承认是自己送给刘氏的,不就是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偷了江氏嫁妆的家贼吗?他的脸往哪搁?
“婉娘,这件事情,为夫也不太清楚,许是你自己不小心放茬了,不知怎么到了珍儿手里。”
江氏指尖叩着桌面,清脆声响惊得秦云桥浑身一颤。
她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将翡翠耳坠轻轻裹在手帕里:
“既然老爷不知缘由,那明日我便把刘氏送官,让京兆府的官差来审审,也查查我丢失的那些嫁妆都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