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清浅清冷的小脸上,眼尾掠过一丝冷意,眼神却是波澜不兴:
“不是嫁给你,是合作愉快。”
卡宴停在老旧居民区楼下。
她踩着精致高跟鞋踏上斑驳台阶,哒哒声在逼仄楼道里荡出回音。
四楼那扇铁门虚掩着,推开的瞬间,混着油烟味的暖香扑面而来。
是记忆里养母烧的番茄牛腩味。
“乖女儿,累不累?”
养父系着蓝白格子围裙从厨房探出头。
圆桌上摆着青椒肉丝和醋溜土豆丝,养母正给妹妹温颂夹菜,搪瓷碗沿还凝着温热的水汽。
这幕温馨场景让她瞳孔微颤,思绪骤然跌进六岁那年的雨夜,她被人贩子丢进了河里。
是善良的养父把她救上岸。
被养父捡回了家,那时的她缩在玄关鞋柜旁,烧得通红的脸颊贴着冰冷的瓷砖。
含糊地喊着爸爸救她。
养父的女儿温颂,把自己的小熊热水袋塞进她怀里,用乳牙咬开退烧药瓶盖喂给她吃:
“浅浅不怕,我分你一半爸爸妈妈。”
后来的暴雨夜成了记忆里的黑洞。
她的记忆开始变得混乱。
那天,闪电劈开窗帘缝时,温颂滚烫的额头抵着她的下巴。
温颂发烧了。
她跑下床叫醒了养父母。
爸爸抱着温颂冲出了家门,妈妈把她塞进被窝时留下一句话。
“乖,好好在家等妈妈回来……”
再睁眼便是天明,警察叩门的声音像把生锈的刀,剜开了此后十年的空白。
养父母连同那辆载着温颂的救护车,永远消失在暴雨里。
季屿白说过,人脑会选择性遗忘创伤。
她确实记不清车祸之后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从那之后,舌底像压着块生锈的铁片,每说一个字都钝痛难忍。
再后来阴差阳错被接回柏家时。
午夜时分,水晶吊灯的光碎成锋利的星芒。
柏清浅会在角落,看那些折射的阴影在墙上游走,像蛰伏在暗处的兽。
黑暗爬过脖颈时,她总会下意识屏住呼吸,那些扭曲的暗影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将她拖进记忆深处的泥潭。
所以她很害怕黑暗。
直到遇见柏郁生。
那个总把书包垫在她腿下的少年,会在她咬字艰难时,用钢笔尾端轻轻敲她额头:
“慢慢说,我听着。”
他西装内袋永远装着润喉糖,是她最爱的草莓味。
她曾以为,自己能在他筑起的城堡里做一辈子笨公主。
18岁成人礼那晚,她穿着他送的珍珠白礼服裙,从檀宫旋转楼梯缓缓而下时。
听见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对她,发出由衷的赞扬和羡慕的声音。
那时她是幸福的。
那场成人礼好不夸张成了全城焦点,作为父母的柏南洋和冷虹却不在场。
让她难免失望。
柏清浅一袭白色晚礼裙,像一只误入人间的白天鹅,在宾客间穿梭,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她不经意间路过花园的转角,原本轻快的脚步陡然顿住。
柏南洋和冷虹的声音,像冰冷的刀刃,划破了夜晚的祥和。
“柏郁生真是好大手笔,尽然摆了这么大的场面。”
“给柏清浅摆这么大排场,还请了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柏南洋眉头紧皱,语气里满是不满。
冷虹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咱们家疏影,和清浅同一天生日,连个蛋糕都没多准备一份,这小叔叔当得可真够绝情的。”
“哼,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疏影刚才哭着跑开,他连追都不追一下。”
柏南洋脸上的不悦愈发明显。
冷虹的目光变得有些幽深,压低声音说:
“当年那场车祸就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