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安瑟瑟发抖，感觉脖子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陛下让他出来看好沈老将军，别让他出事，他瞧见长公主来了，还以为公主能帮忙劝说几句，哪想到长公主竟然帮着这老将军胡闹。
“长公主，咱们可不能这么劝啊，万一老将军当真呢，到时候真的闹着去战场，出了点事可怎么办？”
盛长鸢却满不在乎地发笑：“沈老将军身强力壮，区区战役如何能难得倒老将军，区区次旦岂能是老将军的对手？”
沈云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有人都不相信他，都觉得他老了，没什么用了，劝他在皇城过安稳日子颐养天年。
没有人知道他那份为国效忠的决心，其实就算是死在战场上，他也觉得值得。
如今长公主却相信他。
想起自家孙子干的那些畜生事，沈云鹤对盛长鸢的愧疚越发得深，这么好的女子，若是能成为自家孙媳妇那可真是沈家的福气。
“老臣谢过长公主！”
沈云鹤朝盛长鸢一拜。
盛长鸢捏着手里的香囊，估摸着药物起作用的时间也要到了。
她弯腰，亲自将沈云鹤扶起来：“老将军是奔赴前线为国分忧之人，哪能行这些俗礼，快请起。”
而沈云鹤在起身的一瞬间，忽然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老将军这是怎么了？”
一刹那，沈云鹤觉得筋骨酸痛，像是年迈没有力气那般，甚至脑袋还传来阵阵眩晕。
他不敢相信地推开盛长鸢的手，坚持要自己站起来，却不想下一刻直接跌在地上，身子就跟灌了铅似的爬不起来。
莫非……他真是老了？
德安吓得脸色苍白，正准备张口喊人来，却猝不及防被人踢了一脚腿弯处。
回头看到盛长鸢挤眉弄眼的模样，他忽然反应过来了。
这应该是长公主的计谋！
德安立马跪在地上哭泣。
“我的沈老将军啊，您为国为民操劳一生，如今已是古稀之年，您一把老骨头了还放不下国事，真是我朝幸事啊，老天真是不厚道，竟叫您年迈体衰了！”
沈云鹤起初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自己已经老了。
可现在……
难不成他真的老了吗？
老人们常常说七十之年古来稀，朝臣们走路时爱搀扶他，陛下也常常跟他说要他注意身体。
难道他真的到了需要好好休养的年纪了？
可这个国家该怎么办？
“我不信，你让开，我非得自己站起来不可！”
可无论他怎么使力，就是站不起来。
盛长鸢将手上的香囊悄悄藏起来，这可是她在母亲的百宝箱里找到的药，无害，但却能将对方身体上的弱点放大数十倍。
沈云鹤比起寻常百姓他当然更为康健，但他毕竟年过七十，骨头老了，身上也多多少少都有损伤，闻了这药后当然站不起来。
一番折腾后，沈云鹤颓废地坐在地上。
完了，他真的废了！
德安见状，连忙叫人来把他抬进去。
这件事很快惊到盛凌谙，他在偏殿为其宣了太医就诊，太医查不出什么来，只说他许是上了年纪，长跪之后亏了气血。
林太医劝道：“云鹤兄，以后可不能这样折腾身体了，人要服老啊。”
沈云鹤一听，顿时老泪纵横。
盛凌谙瞧他这模样，知道他定是在痛恨自己无法为国分忧，可他又着实不知道怎么安慰老年人。
他清了清嗓子，道：“沈将军，你年纪大了，还是听朕一句劝，好好休息吧。”
盛长鸢忍不住笑，她知道这已经是他能说出最能安慰人的话了，估计还是在脑子里想了好久才说出来。
说起来，他真的只有在安慰她的时候才能滔滔不绝，不仅言语温柔，还能想到带她吃好吃的哄她开心。
不过……
盛长鸢甩甩脑子，骨科是不可能的！
盛凌谙安慰的结果就是，沈云鹤甚至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盛凌谙登基后霸道强势，凭着铁血手腕制服了不少人，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偏偏对方对自己忠心耿耿，他不好说什么。
忽然，盛长鸢拽了拽他的袖子：“交给我。”
盛凌谙愣了瞬间，抿了抿唇后点头。
盛长鸢抬高了声音：“皇兄，依臣妹看，不如还是让沈将军去战场吧？”
盛凌谙皱眉：“鸢儿不可胡闹。”
“才不是胡闹，你的臣子那么多，可沈将军才是最骁勇善战的那个，战场若是有他坐镇，我军必定如虎添翼，早日大捷。再说了，你可是答应过我，要满足我一个愿望的！”
盛凌谙不懂她这是闹哪出，但看她那模样又需要他的配合。
“鸢儿的意思是，你要让朕允许老将军去战场？”
“这样最好。”
闻言，沈云鹤耳朵都立起来了，恨不得凑到两兄妹面前仔细听。
盛长鸢叹息一声。
“不过前几日渠县出了个才子，那小子的爹，长得可谓和大公子一模一样，听说老将军的大儿子死后，尸体并没找到……不知道是不是……”
“你说什么！”
盛凌谙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惊讶极了。
“千真万确，我猜测那对父子便是老将军失踪多年的大儿子与孙子。”
【尼玛，见鬼了。】
【我靠啊，盛长鸢是从哪疙瘩得知沈云鹤大儿子没死的！】
当然是看你们聊天知道的呀。
沈云鹤猛然睁开双眼，不敢相信地看向盛长鸢，迫切地问：“长公主，你说的可是真的？”
盛长鸢收敛了笑容。
“是真的，前些日子本宫救了一位来自曲州的男子，那男子告诉本宫，他曾在曲州境内的渠县见到过大公子。”
沈云鹤找了大儿子许多年。
当年南边溃败，大儿子沈连宇为了掩护城中百姓撤离，不幸被敌军抓获，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没死，沈家找了许多年，一直不见踪影。
后来所有人都说沈连宇死了，甚至给他立了碑。
可沈云鹤始终不愿相信，父子连心，他能感受到儿子应当尚在人世。
沈云鹤愣在原地不敢动，生怕这是他昏迷后的幻想。
见酝酿得差不多了，盛长鸢将一纸书信交给他：“沈连宇将军脑部重伤，失去了记忆，这才导致他多年未归，现在他靠着给人写信讨生，您的孙子被他养得很好。”
这一纸书信便是沈连宇所作。
沈云鹤记得儿子的字迹，触目的瞬间老泪纵横。
“您的孙子名叫念恩，他继承了沈家风骨，是个光明磊落、铁骨铮铮的汉子，只是……”
盛长鸢话锋一转：“父子俩在当地没有依靠，他们为人太过刚直得罪了人，被人记恨，现下您孙子陷入大狱，不日便要人头落地。”
沈云鹤激动地站起来：“那怎么能行！”
“自然是不行。念恩是个军事天才，完全是不输你的存在，莫说他此番是受人冤枉，就算真失手伤人，能给国家带来安稳之人也绝不能就此消陨。”
盛长鸢将药碗递给他，示意他喝下。
“依本宫看，此番你也不必去战场了，你只要能保住你这孙子的命，按照他的能力，保这大好江山三十年不成问题。”
德安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先是让沈将军去战场，后又让他明确知道他身体不行，最后用孙子来激发他的意志。
长公主这招实在是高！
沈云鹤乖乖喝了药，也不像之前那番倔强了，望向盛凌谙的眼神里甚至有些祈求：“陛下，您……能否允许老臣去一趟渠县？”
原本要死要活想去战场，现在忽然换了主意，沈云鹤有些不太敢看帝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