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啊。”
我盯着杯中空了的奥地利咖啡，唇瓣微微翕动。
桌下的手指在发抖，指尖冰冷。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确定的消息，只是小道传闻……不过，你脸色好差，没事吧？”
周妍希主管看着我，眼中带着些许担忧。
我下意识挺直脊背，努力平复心跳，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没事，可能是低血糖，有时候会突然犯晕。您别在意。”
说着，我轻轻抿唇，心脏却如擂鼓般狂跳——
“盛世集团董事长的女儿失踪那天，萧景琛也在现场。”
脑海中，那句话盘旋不散。
他也在？
我呼吸一窒，五岁之前的记忆像被一片空白的幕布遮住，任我如何努力都无法穿透。
“而且啊，萧总家世显赫，他父亲可是金泰钢铁集团的董事长，家族实力跟盛世集团不相上下。就算他是次子，靠他的能力接手家族业务也不是难事。”
周妍希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透出一丝疑惑。
“可是他宁愿辞掉华尔街的高管职位，也要回来帮董事长夫妇找那个失踪的女儿。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唇角微抿，脑中飞速回忆着曾听过的零碎信息——
可惜，前世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个细节。
“有人猜测，他当年欠了那位小姐一个大人情。”
“欠一个四岁的小女孩人情？”
我不自觉重复了一遍，心跳猛地一滞。
“是啊。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大家都说，那次事故后，他和董事长的关系一下子变得亲近了。”
心脏骤然一紧。
脑海深处，闪过在基因检测中心与萧景琛擦肩而过的画面——
那次，他手里的牛皮纸袋……
是关于“陆清妍”的资料？
心底这道念头一闪而过时，我后背猛地发凉。
可还没等我从这股寒意中挣脱，耳边，周妍希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其实，外界猜测陆总和萧总关系不好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件事。”
“哪件事？”我抿唇，强自镇定。
“毕竟，董事长夫妇找了二十多年都没找到那位小姐。可如果她真的回来——”
“那陆总的地位，就会被撼动。”
空气瞬间冷凝。
咖啡厅里人声鼎沸，光线明亮，可此刻我却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冰窖。
——对啊。
如果那位失踪多年的“陆清妍”归来，那作为养子的陆湛霆，将会被彻底边缘化。
这就是陆湛霆千方百计隐瞒真相的理由。
他不让我接触董事长夫妇。
他不让我参与公司重大项目。
——从始至终，他都在阻止我找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心口涌上一阵刺痛，指尖微微发抖，握紧的拳头抵在桌下。
“叶经理？”
周妍希疑惑地看着我，眼中透着几分担忧。
我回过神，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唇角勉强勾起一丝笑意。
——这时候，不能露馅。
我不着痕迹地将放在桌下、微微颤抖的手收紧，抬眸看着眼前的几人。
幸好，我加入的是这支团队。
“可能是刚刚听你们讲得太入神了，有点走神了。”
我轻笑着摇头，目光平静。
“不过你们刚刚说的这些内容，我会守口如瓶的。”
说着，我故意耸耸肩，嘴角带着几分无奈。
“看来我得在董事长和夫人面前小心一点了，陆湛霆也真是的，连这种事都不告诉我。”
略带抱怨的语气，让周围那股紧绷的气氛明显松了下来。
几人面面相觑，随即有人笑着附和：
“可能是怕你担心吧？你不知道，公司里都说陆总对你挺上心的。”
“是啊，多少人羡慕呢。”
我笑了笑，却没有回应。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震动起来。
我低头一看——
萧景琛。
我向身边的同事致歉后走到一边。
“萧总。”
电话那头，低沉的嗓音传来——
“方便说话吗？”
“可以，您请说。”
短暂的沉默后，听筒里，萧景琛的声音低沉而冷冽——
“抓到幕后真凶了。”
——
偌大的办公室内，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陆鸿业坐在办公桌后，脸色阴沉得可怕，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透露出隐忍的怒火。
而在他身侧，萧景琛笔挺地站立，眼神沉冷，锋锐如刃。
房门被推开，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陆湛霆来了。
他步履不疾不徐，哪怕心中已有预感，也没有丝毫迟疑。
他的视线在萧景琛身上短暂停留，随即移开，藏住眼底翻腾的情绪。
——又是这条疯狗。
“说吧。”
陆鸿业沉声开口，语气冷得像是千年寒冰。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浑浊的怒火压抑在嗓音里，随时可能爆发。
陆湛霆的目光落在桌面，显示器上，监控画面定格在一个男人的背影上——
西装革履，偷偷潜入企划部。
那是欧秘书。
他的秘书，心腹，执行命令从未出过差错的人。
但现在，他成了这场信息泄露案的最大嫌疑人。
该死……怎么被查出来的？
明明已经处理干净了，为什么还是落到萧景琛手里？！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翻腾的怒意，低下头，语调恰到好处地带着自责——
“……爸，是我疏忽了。”
他弯腰，做出一个标准的认错姿态，可眼底，冰冷的算计却未曾消失。
“是我的秘书擅自行动，给公司带来了损失，我没有管控好……是我的错。”
“说清楚。”
陆鸿业的声音冷得像是刀锋，字字带着压迫。
“为什么要用叶晚舟的电脑泄露客户信息？不管是你，还是你的人，做这件事之前，难道没想过后果？”
如果不是萧景琛及时出手，晚舟这一次，恐怕真的要背上罪名。
这一切，是精心策划的阴谋——不仅要让她成为公司内部的“罪人”，更是可能让盛世集团的名声彻底毁掉。
太恶毒了。
陆鸿业的拳头紧握，眼底是隐忍的怒火。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种事。
“是……是我的错。”
陆湛霆低垂着头，咬紧牙关，拳头死死攥紧。
他必须冷静，绝不能乱了阵脚。
“关于晚舟，我手下的人一直有意见，他们觉得她不适合我，也会影响公司的形象……所以，才会擅自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借口——一个足够让自己摆脱罪责的借口。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说得义正辞严，甚至带着些许愤怒，仿佛真的是被手下人连累了一样。
然而，坐在一旁的萧景琛，眼底却闪过一丝嘲弄。
呵，掩饰得不错，可惜，漏洞百出。
“欧秘书在案发前收到一笔500万的巨额转账。你要解释下吗？”
陆湛霆拳头微微收紧。
果然，这件事全被查到了。
——真是低估了萧景琛。
“爸，我承认，我的秘书……可能被人收买了。”
“是吗？”
陆鸿业冷冷一笑，眼角扫向一旁的萧景琛。
“萧副总，你怎么看？”
“资料显示，那笔资金来自海外离岸账户。账户持有人是陆总本人。”
话音落下，空气骤然冰冷。
陆鸿业目光陡然一沉。
“……是你干的？”
陆湛霆背脊一僵，咬牙开口：“当然不是我——那笔账户不可能是我的！”
“是吗？”
萧景琛慢条斯理地打开手中的文件。
“这是金融风控部门提供的授权签名样本。与您的签字……高度吻合。”
啪——
文件扔在桌上，刺眼的证据赤裸裸摊开。
“现在，您还要坚持说这与您无关吗？”
陆湛霆呼吸一窒。
“我被陷害了！”
“那就请警方来查清楚吧。”
陆湛霆的眉头猛地一跳。
他知道，如果真的让警方彻查……他就翻不了身了。
“爸！”
他猛地开口，嗓音拔高，第一次有些慌乱。
“不能报警，这件事如果闹大，对公司的影响……”
“无论动机如何，违规获取客户信息已经违反了《个人信息保护法》，以及给公司带来的损失，都不可能仅仅以辞退处理。”
萧景琛的视线冷淡，语调不带任何情绪波动。
“更何况——陆总所提供的证词，我们也会交由审计部门再次进行复查。”
“萧景琛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在说谎吗！”
陆鸿业眉头深皱，冷声喝道——
“闭嘴！湛霆！你有脸在这嚷嚷？”
“爸，我——”
“萧副总说得没错！法律不是摆设，这种严重的信息泄露，就凭你一句‘管理不善’就想揭过去？你把盛世当什么了？”
“我……”
陆湛霆握紧拳头，冷汗顺着后背滑下。
他能感受到，父亲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像往日那般信任。
“还有，你自己不清楚吗？”
陆鸿业的目光冷冽，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失望——
“如果这次真让叶晚舟被当成罪犯，你的名声同样会被拖下水。可你却眼睁睁看着有人去陷害她？说是为了你？你信吗？”
“……”
陆湛霆的指尖微微一颤。
陆鸿业说中了——
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是下属自作主张。
——该死。
只要有萧景琛在，他的计划就没有一次能顺利进行。
“老实说……”
陆鸿业的声音突然响起，低沉而冷冽，如同一把钝刃割裂空气。
“我现在，完全看不懂你在想什么。”
话音落下，陆湛霆后背一僵，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那个白手起家，将盛世推到国内前五的男人，那双锐利的眼眸，正死死钉在他身上。
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他的心脏。
陆湛霆的喉咙干涩，心脏疯狂跳动。
他知道——
陆鸿业，开始怀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