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鹿眼睛瞪大一圈。
不满地嘟起嘴巴，“大哥哥，这么难闻么？”
明曜看着她，“当然不。”
他抬起碗，壮士断腕一般，闭上眼就要往里灌。
进口的那一刻，被烫得一个激灵。
噗嗤一声，吐了出来。
舌头都被烫红了，还不忘含糊的安慰林小鹿。
“八蓝喝……就是烫……嘶哈……”
明晟看得既好笑，又心疼，伸手接了过来。
温声说道：“小鹿，伯伯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曜儿的身体，实在是不能折腾了，你的心意，大哥哥心领了。”
说着，就要把汤药放到案板上。
却被明曜拦住。
他微微摇头，“爹，把药拿回去。”
“可是你的身体……”明晟有些迟疑，“刘医师说过，不准你乱吃东西，以防与调养的药物相克。”
若是那般，怕是连最后几日时间，都没有了。
明曜眸光黯淡一瞬，余光扫过林小鹿期盼的神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怕什么。我都这样了，还怕这几口药么。”
“爹，这好歹是小鹿的心意，端回去吧，等放凉了再喝。”
林小鹿安静听着两人对话。
听到明曜答应，眼睛顿时亮晶晶的。
她雀跃地伸出三根手指，“大哥哥，只有三副药哦，不喝就没有了。”
“树树说了，只要喝上一次，就差不多够了，若是浪费了，她就不给了。”
明曜有些奇怪，“什么叔？”
话音刚落，就被尖锐的声音打断。
“林小鹿，你在哪儿？”
蔡欣欣出现在门口。
见到明曜他们也在，急忙压抑怒气，拍掉身上的尘土。
“仙长安好，明公子安好。”
她满身尘土，像是在泥地里打过滚，明曜皱眉，向后退了一步。
“爹，我累了，回去休息吧。”
“爹？”蔡欣欣震惊的睁大眼睛，脸色有些白，“你不是明家仙长的侄子么？”
明曜冷脸扭头，“让开。”
他抬脚就走，连一个余光，都没分给蔡欣欣。
明晟临走前，轻瞥她一眼，“曜儿是我的儿子。”
蔡欣欣脸色越发不好。
她抖着唇，“不应该啊……”
明掌门的儿子，不是死了么？
前世，明掌门痛失爱子，这件事，整个修真界皆知。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陡然转头，脑袋木得发麻，“林小鹿，是不是你，是你救了明公子？”
林小鹿蹑手蹑脚，刚要从旁边溜走，就被蔡欣欣抓住衣领。
她眨了眨眼，“对哦。”
小手一个巧劲，拧身挣开钳制，骄傲地拍着小胸膛，十分自豪的开口。
“小鹿打跑野猪，大哥哥没被吃！”
“小鹿是个大英雄。”她眉眼弯弯，似是想到了什么，甜兮兮道：“谢谢蔡姐姐啊，不然小鹿就救不到人了。”
要不是蔡姐姐催她去采蘑菇，就遇不到大哥哥了。
她乖巧地道谢，诚心实意，蔡欣欣却感觉心口被人插了一刀。
“原来是这样……”她懊恼的抿唇。
竟然是她，亲手促成了林小鹿的救命之恩。
她视线冰冷地定格在林小鹿身上。
这个死丫头，真是天生好命。
还好，只要她死了，自己再拿到龙血树，救下明公子，前世林小鹿的好日子，自然就属于她了。
蔡欣欣定了定神，招呼林小鹿，“快走吧，娘在等你用饭。”
怕林小鹿再跑了，她又补充一句。
“娘说了，你要是敢溜走，以后也别想吃饭了。”
林小鹿顿时蔫儿了。
她慢吞吞走回后院，一进屋，就看到孙嬷嬷僵直的侧影，头颅低垂。
“奶娘，我回来了。”
林小鹿双手伸出来，探到孙嬷嬷面前，小大人似的叹息一声。
“唉……给你打吧，别难受了。”
孙嬷嬷怔愣得抬起头，眼眶似乎有些红。
林小鹿小脑袋一偏，叹息声更重了，手腕又往前探了探。
“快打快打。”她扁着嘴，小声嘟囔，“吃你两个窝窝头，就这么心疼么？”
她暗自嘀咕奶娘小气。
却手腕一紧，被拽入怀中。
林小鹿呆呆的抬头，手指小心揪住孙嬷嬷衣襟，呼吸放轻，把脑袋搭在她胸口。
感受孙嬷嬷压抑的颤抖，她难得有些无措。
小声问道：“奶娘，你抱我，不怕蔡姐姐生气么？”
孙嬷嬷抿唇，轻轻把林小鹿放到旁边的板凳上，眼底闪过一层薄薄的水光。
“不会……”
她脸色泛白，细心地帮林小鹿绑好辫子。
林小鹿喜爱的摸了摸，两只腿一晃一晃，胆子也大起来，伸手拿起碗中的窝窝头。
孙嬷嬷浑身一颤，“等等……”
手中的碗，被猛地抢走。
林小鹿有些懵。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蔡欣欣的身影，从门外路过，视线斜斜扫了过来。
孙嬷嬷的手陡然失力，瓷碗重重落在桌上。
动作僵硬地把碗推到林小鹿面前，“吃吧。”
林小鹿毫无防备。
拿起窝窝头就咬了一口。
“咦？”她鼓着脸颊，举起窝窝头，“这个馍馍，怎么苦苦的啊。”
孙嬷嬷捏紧手指，声音干涩，“窝窝头怎么可能会苦，赶紧吃！”
“唔……”林小鹿加快速度。
可口中咀嚼的动作，却越来越慢，眼神也逐渐混沌起来。
“有点……困……”
小脑袋重重砸在桌面。
林小鹿从凳子上滑落下去。
门外，蔡欣欣声音从窗边传来，轻飘飘，却让人心里发寒。
“把人找个地方埋了吧。”
“若是有人问，就说她自己贪玩跑出去了。”
孙嬷嬷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神色，只能看到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抠动。
“好，知道了。”
片刻后，孙嬷嬷推着板车，上面放着拉菜的木桶，向后山走去。
*
客院内。
明曜伸手探了探药碗，笑着端起来。
“总算凉了。”
他刚要入口，就被一个着急的人影拉住。
“等等！”刘医师一身白色长袍，面容清秀，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像个清俊少年。
他一向以申晁为榜样，进入虚清宫后，就跟在申晁身后，想要拜师，却被申晁以资质一般为由，拒绝了几十次。
这次申晁有事，需要一个人临时照看，刘医师自告奋勇。
他还想借此机会，拜入申晁门下，自然对明曜分外上心。
抢过药碗后，低头嗅了嗅。
“呕……”
刘医师差点吐出来。
他仔细看去，汤碗内，说是药汁，不如说是一碗粥。
质地黏糊，颜色黑中带绿，像是从沼泽地随便捞出来的烂泥。
其中倒是真有几株药草，但碎得让人分辨不清成分。
碗底，草药的泥土，十分刺眼。
刘医师顿时气得不轻，一把将药碗扔出窗外。
“什么破玩意，是想吃死人不成？”
“住手！”明曜急忙阻拦，却不及他的速度。
咔嚓——
药碗碎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