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斯时叹了一口气,苦笑安抚:“棠儿,你母亲……”
“爹爹!”
谢令瑜斜眼看了一眼谢羲棠,笑着挽起谢斯时的手臂,打断了谢斯时的安抚之言。
“每年春日宴,陛下都会设置考题,等世家之女们去答,答出者都可以换得陛下一样东西。不知今年,可出了考题?”
谢斯时满脸慈爱,拍了拍她的手,失笑道:“今年是长生殿的喻老出题,即便是陛下也不知晓那考题。”
“喻老?”谢令瑜旁若无人的撒娇,“爹爹,真的不知道吗?那可是喻老啊,他一定出的机关术相关的题。女儿近日在国子监机关术的课上,成功将燕尾弩组装起来了,余先生都夸女儿有机关术的天赋呢,有朝一日说不定能进长生殿。”
“当真?”谢斯时闻言有些喜出望外。
“当然,我骗爹爹做什么?”
谢斯时与有荣焉:“瑜儿好样的,既然你有此天赋,那爹爹命人从各州收集些关于机关术的书籍来。”
说着他就已经命令身后的小厮动起来。
“谢谢爹爹,但是我朝机关术相关几乎都遗失了,相关古籍怕是不好找。”
“不好找也得找,只要是瑜儿想要的,爹爹啊,定都为你寻来。”
谢羲棠一边慢条斯理地尝菜,一边听发发吐槽。
“当真是一对有爱的父女啊!啧啧啧,组装个燕尾弩就不得了了?他们要是知道羲羲会的,怕是得吓死!哼!”
谢羲棠没有说话,双眸里平淡无波,也只有两人提到机关术相关才稍微竖起耳朵听一两句。
大胤王朝数百年前,出了一个擅机关术的闻家,机关术包括面很多,用于各种建筑构建外,最重要的是武器,乃是一大奇学,闻家分为两派,一派用所学造福百姓,却屈指可数,更多的是想用此称霸天下,求得权力金钱。
利益驱使下,手中所学,全都化作染血的刀刃,砍向众生。
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大胤国更是险些灭国。
闻家少数清醒人自知愧对天下,联合当时的皇帝以己为棋,设局围剿整个闻家,就此天下太平,闻家被灭,各国皇帝联合将闻家所有机关术相关都毁了个干净,机关术就此成为禁术,比她那个时代的焚书坑儒更胜。
机关术落后,后面即便再也不禁了,也无法兴起。
直到十六年前,当年还是太子,现在的皇帝,暗地里启用机关术,登基之后,更是将会机关之术的匠人地位一提再提,大胤国这才有了今日这繁盛之相。
机关术至此盛极,甚至隐隐有赶超科举做官的趋势,家家户户都想培育自己的孩子学机关术,民间曾传言,会机关术者,世代荣华。
只可惜机关术早就没落了,别说口口相传的传承,哪怕是相关的书都几乎难寻到一本。
据她所知这个时代,机关术极为落后,冷兵器就更不用说了,那简简单单靠榫卯技艺制作的燕尾弩,射程不过五十米,竟也被奉为接近神器一般的存在。
要知道那东西放在她曾经的世界的过去,不靠图纸,普通的木匠看一眼也能做得出来。
谢羲棠放下筷子,忍下喉咙处涌上来的恶心,掩唇咳起来。
“棠儿?”
谢斯时担忧地望过来。
谢令瑜眼底依旧挂着笑:“妹妹,这般真的没事吗?爹爹,那可是春日宴,容不得出错。”
谢斯时:“陛下金口玉言。”
这就是她不得不去的意思了。
谢令瑜站起身来,没有将手搭在一等丫鬟霜月伸来的腕上,而是步履轻盈地走到谢羲棠身后。
纤纤柔夷搭在她肩膀上,她从身后看向她:“妹妹,可知道机关术?”
谢羲棠回头与她直视,眼底笑意浓郁:“自是不知。”
谢令瑜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缓缓上移,轻轻抚在她的脸,已经走到了前面,微微俯身,在她耳边细语。
“是呢,一个废物,又怎知机关术呢?”
谢令瑜笑靥如花,阴冷从眼底闪过,一瞬即逝,仿若不曾出现。
正要站直离开,却被那白骨一般的手拽住,险些一把拽入怀里。
谢令瑜听见,她在自己耳边,如地狱恶魔低语。
“你竟在害怕什么吗?二姐。”
垂眸就可见,那张宛若白瓷般的脸上溢满满不在意的笑,让人无端生怒。
害怕?
一个弃子,一个废物,一个被世人厌弃的恶毒之人,怎配她害怕?
真是可笑!
她正要说什么,身后之人打断了这场暗潮汹涌。
“你们姐妹二人当着为父的面,说什么悄悄话呢?”
谢令瑜笑得温柔,抬手拍着谢羲棠的肩膀:
“哪有,女儿只是在告诉妹妹机关术是什么东西,琴棋书画不会没关系,哪怕是大字不识,生于山野的粗鄙农妇,若是习得机关术,说不定能有机会做一做那人上人呢。”
话是和谢斯时说的,眼睛却始终盯着谢羲棠的。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她是粗鄙农妇呢。
“机关术岂是那般容易的?”
谢斯时摇头失笑,也没在意什么,只是给谢羲棠夹了一筷子的菜。
谢令瑜盯着那盘中菜,眼底的笑意愈浓:“爹爹,菜都凉了,况且方才发生那么多事,她都埋头苦吃呢,怕是早就吃饱了,又怎会再吃?”
说完,身后的霜月便会意,将那盘菜撤了下去。
“是为父的不是了,凉了就不吃了。”谢斯时有些懊恼。
那盘菜撤走,谢令瑜挽着谢斯时的手臂,叫将他拉起来:“爹爹,快走,让女儿给您展示一下燕雀弩!”
“诶诶,慢些慢些,怎么还跟孩子一样?”谢斯时一边这般说着,可脚上步子不停,走到门口,似想到什么,转过头停下,“你妹妹……”
“爹爹,我去叫妹妹,您先去先去。”
谢斯时乐得给二人制造单独的相处空间,缓和二人关系,所以就失笑着往下走。
九曲阁楼往下,家奴们皆低垂着头。
谢斯时感叹道:“也不知我所做之事,是对是错。”
身后的贴身仆从桑回低垂着眉眼轻笑:“老爷,您的苦心公子小姐们定是明白的,但凡事都有个过程。”
“希望吧。”谢斯时想到什么,又笑起来,“他们两姐妹倒是先有起悄悄话来了。”
桑回跟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