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些欠条,还只是他没喝酒时候,收下来的。过去要是他喝了酒,醉醺醺打牌,王拐子几个人赖着,哪里会写欠条?
这些欠条,只是九牛一毛。这些如果都收回来,能拿到6块零5分,能大.大缓解他如今手头的拮据。
他们哪里想到李安龙敢动真格?还当真严肃上脸,找他们要钱来了?
王拐子还想蒙混过去,笑嘻嘻贴着他说道:“咋了这是,李把头今个吃错药了?还是缺钱买酒了?缺买酒钱和兄弟们几个说啊,一句话的事。”
裴光旦是个老实人,有些慌,瞅着王拐子没了主意。
他对边上宋德说道:“这可咋说?我手上哪里有1块2,李安龙是喝上假酒了,咋突然想起来收钱?”
宋德直接说道:“没钱,要收钱你就坐下来打牌,赔了抵债。”
裴光旦瞅着李安龙严肃的脸,害怕地低声说道:“我看这可不太行,就怕李安龙头一硬,心一横,咱们不还钱他就去报局子。”
宋德更不慌了,大声说道:“咱们敢说,就不怕他听见。他要是敢报局子,又能咋说?局子里的人到头来还不是叫杨大队长来解决咱们这些事?杨大队长你们还不知道?都是乡亲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沾亲带故,还不是打发两句话,做做思想工作就完事。”
村里大队长杨宏光口碑很好,干实事,在村里有威望,村民都服他。说到底,也是杨大队长有周旋沟通的本事,大事不含糊,小事圆滑打太极。这种打牌欠钱的事,都是狗咬狗一嘴毛,杨大队长顶多动动嘴皮子,做群众思想工作,然后写个工作报告交上去。
几块钱的牌钱,还真没人管。
几个泼皮嬉皮笑脸,继续埋头打牌,谁也没把李安龙放心上。
忽然,李安龙扬起拳头,坚硬的老拳直直揍在王拐子面门。
硕大老拳,“嘭”出其不意地抡出,王拐子被打得飞出去,连带着凳子一块重重跌倒。
他额头肿起好高一个淤青,捂着脸大喊:“李安龙,你发什么疯!”
几个人懵了,谁都没想到李安龙这个醉鬼,过去只敢窝里横,打老婆,没想到他敢在外面动真格。
李安龙抬起腿,一脚把牌桌给踢翻。
“哐当”一下,扑克牌落得满地都是,把裴光旦吓得够呛,脸色煞白,喊道:“李安龙,你疯了?”
李安龙喊道:“不还钱,就挨揍。”
杨志强张嘴骂人,可劲揍!
赵国栋还敢还手,使劲揍!
宋德欠钱最少,但态度最恶劣,狠狠揍!
……
李安龙将一群老赖揍了个遍,打得是气喘吁吁。他浑身舒畅,心里觉得更畅快,身心都很满足。
他好久没这么活动筋骨了。这具身体年轻力壮,皮肤是古铜小麦色,充满力量。
他越打越觉得他上一世不是人,一身蛮力不冲着外人,反倒是冲着家里柔弱的媳妇儿发泄,真是混账。
李安龙一脸戾气,抬头就看见裴光旦吓得哆哆嗦嗦。
裴光旦胆子最小,他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零钱,凑出了1块钱,颤抖着说道:“李安龙,实在是没钱了,1块钱我先还上。2毛钱真的拿不出,我用虾姑抵呗。今早刚淘海淘来的,还有红膏,可肥了。”
李安龙扫了眼盆里的虾姑,同样皮笑肉不笑,说道:“这么小的虾姑,码头都不收。王拐子不要的东西,你来打发我?”
裴光旦眼看他还要再揍,吓得赶紧从兜里又掏出1毛5分,苦着脸说道:“真没了,就剩糯米纸了,你要是要,我这就回去拿。”
他家里人安排他去食品厂做临时工。他在厂里也没少拿油水,将包糖果用的糯米纸拿出来些,回家撕着当零嘴吃。
李安龙收了他的钱,踹了他一脚屁股,喊他去拿糯米纸。裴光旦忙不迭就往回跑,鞋子都差点落了一只。
王拐子还不服气,鼻青脸肿瞪着他,愤怒说道:“李安龙你他妈少狂!我就是没钱,瞧你有啥能耐。有本事你报局子抓我。我倒要看看杨大队长是站我,还是站你。”
他家里在码头海鲜收购点,他没事就回去看铺子,经营“王记”,在杨大队长眼里是正经人。
李安龙冷笑,说道:“谁说要报局子,我找老张催你收利息就成。”
王拐子脸色大变,很是难看。
老张是村里收放印子的混混,和李安龙关系最好,两人和卖海马子的混混一道喝酒,是酒肉兄弟。
放印子也就是放高利贷的。他家里“王记”收购点经营缺钱,问老张借钱,利息垒的可高。老张手底下小弟也多,真打起来要出人命。
王拐子唾骂一声“晦气”,只好掏出两块钱递过去。
李安龙大声喊道:“还有3毛钱利息。”
王拐子尖叫起来:“咋还有利息?刚才不是说好没利息么。”
他瞅着李安龙那说一不二的脸,只能硬着头皮又掏出3毛钱,奄巴巴地和斗败了的公鸡似的。
剩下三人瞧着老大哥都掏了钱,只能各自掏掏衣兜,灰头土脸还债。
“李安龙,实在没钱了,用大公鸡抵成不。鸡肉农贸市场上不得3毛钱一斤么。”
“那是老母鸡,你拿又骚又腥的大公鸡,还能一斤3毛呐?”
“再加一筐三眼蟹呗,三斤呢。”
“呸!你当我外乡来的客商忽悠,三眼蟹码头都不收,那玩意儿吃多了过敏,浑身发痒,你小子是想害死我呐。”
“得得,那就梭子蟹,孩子也能吃。”
几个人不情不愿,衣兜里所有的钱都摸出来了。掏不出的只好用小剑虾,海瓜子,梭子蟹,大公鸡来抵。
裴光旦也提着一板糯米纸跑来了。
李安龙点了点收上来的收获,欠条上的本金钱收上来5块8毛,剩下的都是些海货,零嘴,和大公鸡。
他一手提着捆起来的大公鸡,一手提着海货瓷盆,兜里还揣着5块8毛钱,豪爽喊了声:“妥嘞!早这么利索不就完事儿了么,下回再和兄弟几个吹牛皮啊。”
他抬腿走后,王拐子脸色铁青,几个人表情也非常复杂。
“靠!李安龙啥时候这么有种了?敢和咱们叫板?”
“还不是娶媳妇儿生闺女了么,都当爹的人了,自然不能和咱们几个没对象的胡来。”
“咋的了,你想娶媳妇儿了?寂寞了?要我说,裴光旦白白净净的,你俩凑合着抱一块得了,反正大晚上被子蒙头,黑咕隆咚区别不大。”
宋德很不要脸地撅起大腚扭着,开着荤段子调侃。
裴光旦抬脚朝着宋德屁股上一踹,笑骂道:“滚犊子吧,当心举报你个流氓罪。”
几个人插科打诨完后,摸了摸空荡荡的裤兜,心里都是一阵空虚。
李安龙啥时候变化这么大?
他当真戒了牌瘾,老实过安分日子,改好了?